不等我打电话给陆铭远，他倒是先打给了我。
我刚接起电话，那头便传来他那怒不可遏的声音。
“江婉朝，再闹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一周前你打电话骂依依的事情，别以为你躲起来不接我电话就算逃过去了！”
我气得握紧了拳头。
又是沈依依在从中作梗。
我那天分明是在求救，没人关心就算了，他还听着她的一面之词要找我算账！
陆铭远他还真是护花心切，生怕让沈依依受到一点儿伤害。
可我们之前相爱的瞬间，对于他来说又算什么呢？
“陆铭远，别忘了我们还没离婚。”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是不是要给她腾位置，好让你们一家人团聚啊？”
明明我说的全是事实。
却像踩在他的尾巴上一遍，让他怒吼道：“江婉朝，你再说一句！”
“我们明明是普通朋友，被你污蔑成什么样子了？”
“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我不知道他究竟在遮掩什么，只觉得像他这般敢做不敢认的人太叫人恶心。
我深呼吸，开口问道：“如果我说，那天我是在求救呢？”
“你不救布布就算了，连我也见死不救么。”
我心里还想着哪怕他再信我一次，再关心我一次。
说不定我就会原谅他。
可他竟然冷笑一声，不屑道：“怎么，说谎也得有个度吧。”
“是不是我现在说我眼睛瞎掉，就真的看不见了？”
我顿时只觉浑身像掉进冰窟一般寒冷。
哆嗦着挂断了电话，不想再让他说出什么刺人的狠话。
结婚五年，他总是知道怎么才能轻易让我难堪。
他心里很清楚，他不会真的失明，而我则是真真切切的看不见了。
为什么还要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我又想哭了。
可是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光明，我一定要好好保护。
我咽下所有情绪，请求爸爸帮我请个律师拟好离婚协议书。
这个婚结到现在，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恨不得立刻就跟他摆脱关系。
爸爸带着律师来病房时，手里还拿着个精巧的盒子。
我瞬间带着哭腔战栗道：“这是，布布吗？”
爸爸点点头。
“这是我给它拍的照片。”
“你不知道它长什么样，我怕回头它来找你，你却不认识了。”
他将手机递给了我。
我翻看着布布不成样子的身体，除了车祸之外，还有人为的伤痕。
我联想起布布被指责咬人的那天。
这些脱落的毛发和伤痕，应该就是那个孩子搞得鬼！
训练地那么优秀的导盲犬，就因为被欺负狠了想保护自己。
就被他陆铭远这么对待！
布布当初还是他送给我的，希望弥补我，给我当做第二只眼睛。
可没想到，竟也是被他一脚给活生生地踹死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任凭泪水肆意在脸颊流淌。
“爸爸，他真的好狠的心......”
“再怎么样，它也是一条生命啊......”
爸爸似乎懂得我的难过，无声地安慰着我。
痛哭一场后，我重新振作起来跟律师沟通。
跟陆铭远离婚，我必须要回所有财产。
没有我当年拼命保护他，他那双手怎么可能还那么稳。
怎么可能救那么多的病人一路升职，唯独伤害枕边人。

五年前，我为了救陆铭远瞎掉了眼睛。
他亲手为我挑了只导盲犬，还给我办了一场最盛大的婚礼。
可现在，他却因为白月光的一通电话而匆忙跑出门。
为此，不惜放弃了我预约了三个月的眼角膜移植手术。
好笑的是，白月光的孩子只是发了高烧。
我却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光明。
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失落，跟我了五年的导盲犬就命丧于陆铭远的脚下。
那晚我听着狗狗的哀嚎，苦苦哀求他们带它去看医生。
可他却冷漠地不像话。
“江婉朝，你自己管不好你的狗，死了也是活该。”
1.
“我求你了，好不好？铭远，我求你带它去医院。”
“你这么一踢，它会死的！”
慌乱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的布布，千万不要有事......
“依依的孩子还在哭！听见了吗？”
“要不是你的狗突然咬孩子，我能踢它吗？”
寒意顿时遍布五脏六腑。
陆铭远，他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陌生的让我感到害怕。
我听着声音，顺着方向双膝跪地故作镇定道：“不是的，布布经过那么严苛的训练绝对不会乱咬人的。”
“它可能只是被逼急了，吓唬吓唬孩子而已，并没有真的咬上去。”
耳边布布痛苦的哀嚎呻吟声越来越微弱。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上气不接下气的沉闷的喘息声。
我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沈依依，是我没管好狗，吓到孩子了，我求你不要生气，带我的狗去医院吧！”
“它真的是一条很乖的狗狗，我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个头，求你们给它一条活路......”
不等我继续说下去，沈依依就拉着她那嚎啕大哭的孩子咄咄逼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早上刚去医院，现在又被你的狗吓成这样，你还好意思求情？”
沈依依心疼地摸摸孩子的头，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怪不得铭远越来越烦你了。”
“一个瞎子，不能帮他什么就算了，还总是添乱。”
像是什么崩塌一般。
我只觉得她的这些话像针尖般刺耳，似是将人推进万丈深渊。
我强忍着情绪，控制着即将要掉落的眼泪。
“陆铭远，你真的忍心。”
他先是沉默，随后开口道：“依依说的对。”
“照顾你五年，不论多爱都被磨灭了。”
眼眶的泪越蓄越多，我开始止不住地落泪。
我知道我很没用。
我也不想变成一个瞎子，我也不想靠他照顾。
可如果五年前那起车祸没有我尽力护在他的身前。
他可能早就没了命，再也拿不起手术刀成为外科医生。
而不是现在在这里居高临下地指责我。
我强撑着站起身子，摸索着地上微弱喘气的布布，只身将它抱了起来。
“我做不到你们这么冷血。”
“所以陆铭远，我们离婚吧。”
我打开门，在黑暗中不顾一切地前进。
身后传来陆铭远不带温度的话语：“江婉朝，别闹了行吗？”
“今天依依好不容易带着孩子来玩，能不能别为了条狗给人脸色看？”
“不就是一条狗，大不了我再买给你一条就是了。”

我死死咬着干裂的下唇，委屈溢满了胸腔。
他的白月光就这么重要。
哪怕是我的布布死掉了，他也能这么狠心地指责我不懂事。
我执拗地抱着狗出了门。
哪怕还有一丝生的希望，我也要让我的布布活下去。
陆铭远到底没过来帮我。
他就这么看着一个瞎子一边扛着一只大型犬，一边用导盲棍寻找着方向。
比陌生人还要冷血一般，丝毫不会担心我是否会出事。
我咬牙坚持着，碰到人就询问是否能帮我带狗狗去宠物医院。
但大多人都不理会。
可能都把我当疯子看待了吧。
只是没了布布当我的眼睛，我举步维艰，连马路都不敢过。
好不容易才抬腿向前，却因为脚步太慢被路过的司机吐了口唾沫。
“走那么慢，要死啊你！”
我心里一紧，乱了脚步。
左转的小轿车没来得及躲避，刚踩下刹车就撞向了我。
我死死地抱住布布，希望它不要因为我再受伤了。
可是惯性还是将我们甩了出去。
疼......
好疼......
比五年前的那场车祸还要疼。
像是要将我的五脏六腑全都摔碎一般。
我习惯性按下手机的紧急联系，拨通了陆铭远的电话。
可接电话的，却是沈依依。
“又打电话干什么？”
“铭远忙着给孩子喂药呢，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电话那头依稀传来陆铭远温柔的声音。
他正耐心地哄着孩子，逗他道：“叔叔这有巧克力，墨墨乖乖喝药就可以吃，好不好？”
听听，她们才像真正的一家三口。
而我像个局外的插足者，只配偷听着他们的幸福。
陆铭远，如果你知道我又出了车祸，你心里哪怕会有一点愧疚吗？
我疼地张不开嘴，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转眼就晕了过去。
原以为，我会死在这里了。
可没想到的是，我不仅还好好活着。
甚至睁眼时，还奇迹般地看见光亮了，再也不是前五年那死气沉沉的黑暗。
我兴奋地叫出了声，却看见一个模糊又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傻孩子，你究竟受了多少苦啊？”
那个中年男子似是流出了泪，哽咽地抚摸着我的头。
“爸爸......”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看。
毕竟五年前，我厚着脸皮追陆铭远的时候，爸爸就扬言要跟我断绝关系飞往了美国。
他那时就看不起陆铭远，更气我是糊涂精。
现在看来，还是他看对了。
我确实糊涂，把自己搞成这幅惨状。
而陆铭远终是抛弃了我，跟他的白月光死灰复燃。
我几乎要哭出来，却被爸爸制止。
“朝朝别哭，眼角膜手术刚做完一周，还不能哭呢。”
“这双眼睛好不容易重新看见了，千万要珍惜，更要擦亮眼睛了。”
我心里清楚，爸爸是在点陆铭远，让我看清他。
我用力地点点头。
“爸爸，我要跟他离婚。”

离婚协议书寄出去的那天，陆铭远又打来电话。
他听起来备受打击的样子，却又似乎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
“这么多天你一个瞎子不回家在外面乱窜，就是为了要我的钱？”
“你现在住哪？我们好好聊聊。离婚可以，钱不行。”
我知道他不会同意财产分配这一项。
所以我坦诚道：“新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我在这住了这么多天，你终于要来找我了。”
随即挂断了电话，这还是我五年来第一次主动挂他电话。
陆铭远来的倒是挺快。
见了面他的第一句话是：“为了要钱，病都装出来了？”
“你以为你装成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财产就会全部给你？”
“江婉朝，别做梦了。”
尽管我做好了心理准备，难免还是会被他的话伤到。
我咬牙，用力扯出一抹苦笑说到：“你觉得一个瞎子，能装出什么？”
“陆铭远，我没骗你，我又出车祸了。”
“还好两次都命大，没死，眼睛也做了手术，能看见了。”
陆铭远看着我这幅赢弱的模样，半信半疑地走进仔细观察着我。
他是医生，心里自然明白我身上的这些石膏的作用。
不需要我解释，他就打破沉默主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这些天......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仿佛是对我的愧疚一般，他看向我的眼神中竟然还有些怜悯。
我心痛地扯着嗓子吼道：“什么时候？墨墨欺负布布的那天！你把布布踹死的那天！沈依依诬陷我骂她的那天！”
“我明明是打给你的求救电话，可接电话的却是沈依依！”
“陆铭远，你怎么还有脸问我为什么没提起？你根本不配！”
“哪怕我真的死在了大街上，以你这样的冷血动物，也不会来给我收尸！”
陆铭远显然还是不相信。
他怎么可能信我一个结婚五年的枕边人，而怀疑他的白月光呢？
因此，他摇摇头，挣扎着开口道：“依依......她不是那样的人。”
“她那么善良，从来都不会撒谎的。”
我看向他的眼睛逐渐变得锋利。
“陆铭远，那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人？”
“总有一个人在撒谎，可你信她。”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意再看他那副嘴脸。
此刻，我宁愿还活在黑暗里。
否则我一看见他就恶心地想吐。
“对不起。”
他突然的道歉，像是默认了他还是选择相信沈依依。
“那天依依哭得很伤心，我不相信她是装的。”
“抱歉。”
我“嗯”了一声，心酸地难以言喻。
“陆铭远，如果时光能倒流，我当初再也不要喜欢上你。”
如果不是自己看错了人，就不会遭受那么多的痛苦了。
他伸手抚摸着我的眼睛，缓缓开口道：“江婉朝，谢谢你的付出。”
“可我真的不能对依依坐视不管，她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