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我转身之际，一只苍白的小手拉住了我的裙摆。
我有些不高兴的看着这只手的主人，准备凶一凶她，让她知难而退。
我故意露出猩红的眼睛，和尖齿利爪，
想着这么小的鬼，被她母亲呵护到现在，肯定没什么鬼敢吓她，
经过我这么一吓，她肯定害怕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焰歌抓着我裙摆的手，始终没有放下。
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我，有些许害怕，却又带着股倔强，
「蔓华夫人，母亲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不会不管我的。」
什么！？
请苍天……辨忠奸……！
我什么时候跟那道貌岸然的家伙成朋友了，
上次她逮我偷供花，可没留后手。
在的时候就专抓我小辫子，飞升了还给我留个麻烦。
我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鬼。
「胡说八道，你快走，我这里可不欢迎你！」
我语气凶狠的推着她。
焰歌小嘴一撇，就一副要哭的架势。
甜儿忙上前抱着她，对我责怪道，
「夫人，你和一个小鬼置什么气，看给吓的，哎哟，不哭不哭哦！」
小焰歌胸口一抽一抽的，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
「蔓华夫人……我知道，母亲之前和你有些不愉快，你凶我是应该的，如果凶我能让你解气的话，没关系的，凶吧，只要你不赶我走。」
我一时语塞，搞得我忒不是个鬼了。
「算了，算了，你先进来吧！」
小焰歌顿时欣喜，擦掉含着的眼泪，跟着我进了屋。
看到我藏在桌下的供花，她讨好的对我笑道，
「蔓华夫人，焰歌以后可以多多的帮你采供花。」
我白了她一眼，
「拉倒吧，我可看不上你采的，不准背着我偷偷去采。」
我心里还是盘算着怎么把她送走，
我哪会养小鬼啊！
干脆给素女娘娘送去，
反正她平时一副有大爱的慈母样，不给她给谁。
可是到了第二日，我哄骗着焰歌出门时，她却察觉了似得，
「蔓华夫人，是不喜欢焰歌吗？不要焰歌了吗？」
「是不是焰歌昨晚梦魇吵到夫人了，那焰歌以后不睡了，就不会吵到夫人了，不要赶焰歌走好不好。」
小焰歌说着说着，眼泪就决堤似得流了出来，小眼睛小鼻子涨的通红。
甜儿看不下去， 弯腰抱起了焰歌，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说，
「夫人，你瞧她多可怜，就留下吧，总归又不是养不起，奴婢会照料她的，绝不让夫人多操心，好不好？」
我被这一大一小架在这里，头疼的紧。
算了，要留就留吧，
我真是跟你两母女八字犯冲。
我和火舞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就是平日她看不惯我，我看不惯她。
她总是以正义使者的名义，不准我偷供花，
有一次，我正穿梭在墓园，挑选着漂亮的供花，
碰到一个欲色鬼的墓，他墓前的供花最大，最漂亮。
我忍不住立马上手采摘，摘完后，
泄愤一般的踢飞他的香火，
这种鬼怎么配享香火，全给你踢飞。

我是鬼蜮出了名的阴险缺德，几乎所有鬼都曾惨遭我的毒手。
我偷过的墓可以绕鬼城三圈。
就连死去的狗魂见了我都绕道走。
后来，鬼王的心尖尖朱雀火舞飞升天界了，
她留下的鬼婴便成了烫手山芋，无人敢领回家。
只因她的母亲飞升天界等同于背叛鬼界，而且还不是鬼王血脉，
我冷眼看着她们推来推去，总归这麻烦不会落到我的头上。
不成想，一个月黑风高夜，四岁的焰歌敲响了我的房门。

「蔓华夫人……」
焰歌来的时候，我正在房里细数我新弄来的供花。
突然听见有人叫我，惊得我下意识就把供花往桌下藏。
焰歌就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眼巴巴的看着我，只怯怯的喊了我一声。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可没偷你供花啊！」
我走过去与她简短的目光接触，并不想与她过多交流。
我正准备关上房门，焰歌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蔓华夫人，焰歌可以跟着你吗？」
我看着面前刚到我大腿的小豆丁，忍不住弯腰捏了捏她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语气不善道，
「你的母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她的吗？你还敢来找我？」
火舞飞升后，她留下的孩子就成了烫手山芋。
她和别人不一样，她被鬼王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
偏偏鬼王对她及其宠爱，而且她还是鬼城的五大高手之一，
她前世是一只朱雀，修成人类和朱雀两种形态的鬼体，实力非常强大。
也不知鬼王是对他忌惮，还是真的很喜欢她，总之她在鬼城地位颇高。
她飞升天界后，所有鬼都认为她是背叛了鬼界，
全城上下，自然没有鬼敢收留她留下的鬼婴，就怕被迁怒。
鬼母素女娘娘问遍了鬼城所有女鬼，却唯独没来问过我。
这让我感觉自己被孤立了，我很桑心。
身边的侍女鬼甜儿斜了我一眼，
「夫人，你在鬼蜮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哪个小孩子敢跟你啊！不得被你带坏了去。」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些不好的行为，
我生前偷盗佛前的花蔓，拿来扎到自己的头上，以示庄严。
堕落到鬼蜮以后，成了食蔓鬼，专门偷吃别人坟头上的供花，如果没有花吃就会饿死，却是鬼蜮中最漂亮的鬼。
素女娘娘统管整个鬼蜮所有女鬼，自是不敢将一个四岁的孩子交到我的手上。
可现在小焰歌竟自己找到我的门前，说要跟着我，
之前我和她母亲闹成那样了，她还敢来，
我是什么看起来慈悲大度的鬼吗？
我可不会傻到养仇家的孩子，遂摆摆手，让甜儿把她送出去。

素女娘娘她们走后，我眯着眼对焰歌威胁道，
「想留在我这，你就得做事，我可不养吃闲饭的。」
焰歌自然别无二话，
养小鬼嘛！本身就是鬼，又饿不死，有她一处栖息之地，应该就行了吧！
后来，我和焰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和平的日子，
她基本不会来烦我，有什么事，甜儿也会帮她，
甜儿偶尔还会向我感叹，
「奴婢还从来没见过像焰歌这么懂事的小鬼，小小一团，白嫩嫩的，真可爱。夫人你怎么就不和她亲近呢！」
我一边吃着话，一边无所谓道，
「又不是我生的，有她一个口饭，一个住处就不错了，还想我怎样？」
甜儿忍不住吐槽，「夫人你总是这样，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你看鬼王有多久没来咱们院子了。」
「不来正合我意，我还不想伺候他呢，一身滂臭……」
我话还没说完，甜儿就惊慌的捂住我的嘴，并四下查看有没有外人听见。
「夫人，你管管你这张嘴吧，这要是让有心之鬼听了去，传到鬼王耳朵里，不得把你下油锅啊！」
我不以为意，摆摆手，
「哪里有人啊，没事儿。」
甜儿真是越来越胆小了，还得多练啊！
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带着甜儿满城溜达，
倒不是因为别的，
主要我这张鬼城第一漂亮的脸蛋，不多拿出来晒晒，可惜了。
我们刚走到一处卖吃食的街道，
就听见一群小鬼吵闹的声音，
我本来不感兴趣，正想转身就走，
却看见了让我血气翻涌的一幕。
焰歌小小的身子，正趴在地上，以一条狗的姿势向前爬行。
而她的正前方，有个比焰歌高出两个头的小鬼，
正叉着腰，弓着腿，一脸傲慢的叫嚣，
「哈哈，你这个叛徒，小野种，快钻啊，从我胯下钻过去，本大爷就放你一马！」
焰歌小脸脏兮兮的，头发凌乱，似乎被扯过，
抿着小嘴，眼神凶狠的低着头往前爬。
甜儿气得不行，撸起袖子就想过去，
我连忙拦住她，让她先别轻举妄动，
甜儿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拦住她，但她还是挺听我话的，乖乖等着。
我拦住甜儿不为别的，因为我想看看，焰歌会怎么做，
她那凶狠的小眼神，不像逆来顺受的小猫。
果不其然，
焰歌爬到那小鬼胯下时，
焰歌突然发力，站了起来，把那小鬼扛了起来，
对准前方的大石头，使劲冲了过去，
只听那小鬼慌忙惨叫，重重撞在了大石头上，
顿时让他觉得魂都要散了。
焰歌见得逞后，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我顿感欣慰，这小鬼不像她母亲，装腔作势，假仁假义，
遇事懂得先低头，伺机而动，不错。
不过，我依稀记得刚才那小鬼在哪儿见过，
我问甜儿那是谁！
甜儿紧张的说；「那是绮梦夫人的儿子阎翊，一直当宝贝的宠着，这下完了，她肯定不会罢休的。」
甜儿越说越害怕，回去的路上还在心惊担颤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儿，怕什么，你夫人我又是什么好相与的吗？只要她敢来，我就要让她知道知道，我食蔓鬼的厉害。」
似乎我的安慰起到了一丝作用，甜儿确实没那么害怕了。

就在我踢得正起劲的时候，火舞从天而降，一把红缨枪直指我的脑袋，
「大胆，谁允许你破坏别人坟墓的，还不束手就擒。」
我停下踢香火的动作，抬头看着火舞，眼神充满挑衅，
「干你屁事，这是你爹还是你娘啊！」
火舞冷哼一声，「你这是在侮辱死者，破坏他们的安宁，我决不能坐视不理。」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几乎没有的尘土，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
「你算老几，凭什么管我，你以为你是谁？正义的化身？你不过是自诩正义的刽子手，你的所谓正义，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火舞眉头紧锁，手里枪尖抖动，「不知悔改，那就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
话音未落，火舞的红缨枪已经如闪电般刺出，直取我的要害。
我灵活地躲避，身形在墓碑间自由穿梭，每一次闪避都带着一丝戏谑。
这边的动作引来了不少鬼魂的围观。
我一遍躲避，一边挑衅，
「想教训我，你还得再练练。」
就在我们激战正酣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住手，你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我和火舞同时停下了动作，只见鬼母素女娘娘缓缓走来，
「你们都是鬼王的夫人，理应作为所有女鬼的表率，怎能大庭广众大打出手，有辱斯文。」
「你们各自回去领罚。」
我和火舞对视一眼，依然看不惯对方，但在素女娘娘的淫威下，
我们没有再动手，各自回去领罚了。
总之火舞认为我阴险缺德，对死者不敬，
我认为她多管闲事，假仁假义。
这下全鬼城的鬼都知道我和火舞不和。
所以当焰歌找到我，要求跟着我后，
所有鬼都在看热闹，
素女娘娘自然不能装不知道，第二天就坐不住了。
她上门的时候，我正在院子的躺椅上，悠闲的晒着月光。
焰歌在旁边给我剥着葡萄皮，
我偶尔放慢吃葡萄的速度，焰歌见我嘴里没吃完，便把手里刚剥好的放到了自己嘴里。
随着一声素女娘娘到！
身穿黑红色长袍尽显端庄大气的素女娘娘，带着一众女鬼走了过来。
我连忙起身行礼，身边的小焰歌跟着我有样学样。
素女娘娘搀扶起小焰歌，慈爱的看着她，
「小焰歌怎么在这儿啊？很喜欢蔓华夫人是不是啊？」
小焰歌天真的点了点头，「嗯！焰歌喜欢蔓华夫人！」
素女娘娘笑弯了眼，「那就一直留在蔓华夫人这里好不好啊？」
小焰歌连忙乖巧的点头。
不是，有问过我这当事人的意见吗？
我白了焰歌一眼，转头问素女娘娘，
「娘娘这是何意，大家都知道，我是最不适合带孩子的了！」
素女娘娘却不以为意，安抚的拍了拍我的手，
「蔓华，我看这小鬼与你颇为有缘，你看她又这么喜欢你，不如就在你这儿养着吧！」
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素女娘娘身后的女鬼们纷纷附和，
「是啊，蔓华夫人，你就留下她吧，我们倒是想养，可是焰歌不喜欢我们，就喜欢夫人你啊！」
不愧是素女娘娘，三言两语就定下了焰歌的去留，
还特意带了这么多帮手。
我还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