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遭你打骂。”
“你宫里的人，被你打怕了，什么事都顺着你说。”
“宋疏月，之前我还不信，如今看来，你当真是个毒妇！”
“今日你若不肯承认，你信不信，朕马上……”
他话说一半，发现我抬头望向了他。
我们一站一跪，四目相对。
赵卓一顿，眼神在我苍白的脸上流连一圈，露出些许怜悯，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一甩袖子，无意间，布料上金线绣制的龙纹重重抽在我脸上。
但他看也没看我，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我断断续续病了两个月，赵卓便晾了我两个月。
我还是贵妃，除了处理日常宫务外，若春阁大门紧闭，几乎不见外人。
可还是有消息能不断传进我耳朵里。
李素素时常派人在若春阁门口假意闲聊。
今天陛下赏了李才人一件织金雀羽披风。
昨天陛下赏了李才人二十颗南海夜明珠，堆放在锦绣宫温泉旁，夜晚亮如白昼。
前天陛下……
绿云忍无可忍，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嚼舌根的人这才叽哩哇啦地跑掉。
没有一个下午的时间，赵卓果然来了。
病去如抽丝。
我用绣帕捂在嘴边，一边咳，一边被绿云扶着接驾。
迎来的，却是他狠狠的一个耳光。
“宋疏月！你毒杀宫女，朕随时可以废了你！”
我跌坐在地上，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口鼻中都是腥甜气。
看着火冒三丈的赵卓，我突然有点陌生。
当年，他被气势正足的二皇子威胁，险些当不成太子。
是我劝说父兄站队，以整个武安将军府的军权压下二皇子一头，保护赵卓顺利继位。
那时的他待我温柔极了。
连我入口的茶水，都要先经他手确认温度，才能再递给我。
将军府宴请。
他拉着我的手对父兄发誓，此生待我如珍宝，永不相负。
如今时过境迁。
他稳坐皇位，从前的诺言，自然是不作数了。
我抹了下唇角的鲜血，就着绿云的搀扶站了起来，冷笑看着赵卓：
“毒杀宫女？是李素素的宫女死了吗？”
“赵卓，即便我是犯人，也还要有人证物证、审讯画押才能定罪。”
“你丝毫不给我辩解
我是宠冠六宫的贵妃。
进宫第一日，皇帝便对我保证，从此之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五年后，他封了我宫里的宫女为才人。
他说李才人年轻可人，有我当年之貌。
李才人喜欢我的宫殿，他逼我让出来。
李才人宫女暴毙。
他不看任何证据，直接罚我禁足，让我晕倒在雪里。
宫宴上，李才人想看我兄长战场风姿。
他便命人拿来戏子行头，命兄长穿上，给李才人表演取乐。
我决意从此离开，将这贵妃之位拱手相让。
当日，急火攻心的我鲜血吐了一地。
摇摇欲坠之时，赵卓却红了眼眶，求我再多陪陪他。
1.
景庆六年。
赵卓亲自下旨，要我这个贵妃搬出锦绣宫。
给李素素一个小才人腾地方。
搬宫那天，李才人站在我面前。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年轻娇艳的脸，眼含讥讽地看着我。
“姐姐，真是对不起，妹妹随口向陛下说了一句‘天生体寒’，他便硬要我搬进姐姐宫中。”
“其实我是不愿的。”
“虽然都说锦绣宫的温泉能补气安神，有让人容颜不老的功效，可我看姐姐自进宫以来，却是老了不少。”
说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帕捂着嘴，作势上下打量我的脸。
笑了半天，才又开口：“也许是姐姐天生丽质，不爱温泉这种俗物。”
“既如此，还是陛下英明，让妹妹来住，也不算糟蹋了好东西。”
身旁的绿云气得要骂人。
我将人拦住，静静看着李素素得意猖狂，半天才说：
“论对锦绣宫温泉的了解，本宫的确不如你。”
“毕竟从前，那里是由李才人日日打扫的。”
李素素一顿，脸马上黑了下来。
几个月前，她还只是我宫里打扫温泉的宫女。
因偷了我随手摘下的首饰，被绿云训斥。
赵卓下了朝来陪我时，正撞上哭得眼睛红肿的李素素。
当晚，李素素被召进明光殿。
封为才人。
赵卓似乎很喜欢她，仅半个月，宫内便有人传，我这个贵妃要失宠了。
搬进若春阁的第一天，我便发了高烧。
迷迷糊糊中，感到一阵冷风吹过来，殿内的门被人大
都不许送进来。
天气越来越冷，我咳得也越发严重。
尤其是晚上，整夜睡不好觉，人也消瘦下来。
绿云急得直哭，提议我写信托人送出宫去，向父兄求救。
有好几次，我一边咳，一边颤着手提笔，想了想还是作罢。
我在军中待过两年，见识过战场的凶险，也结识了不少当地淳朴善良的百姓。
若父兄因为我的信，分心打了败仗。
敌军过境，最难捱的还要属边关百姓。
我不忍心。
左右赵卓不敢废我。
我也不想看见他。
禁足便禁足，一切还等父兄回来再说。
转眼又过了三个月。
边关大捷，父兄不日便能回到京城。
4.
我被解了禁足，也用上了调养身体的汤药。
奈何几个月来，身体亏空太多，流水的补品吃进去，人依旧瘦得不成样子。
宫宴上。
我装扮华丽，和赵卓坐在一起。
父亲和兄长在看见我第一眼起，眼底的心疼几乎抑制不住。
酒过三巡，歌舞奏乐时，大嫂端着酒杯前来敬酒。
她绕过众人，附在我耳边，用仅有我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
“你和陛下的事，父亲和你哥哥都知道了。”
“月儿，我们担心你。”
她说着，假意去看我手上的镯子，却将一个纸包塞进我手中。
“这是能让人假死的药，父亲说了，宋家的女儿，绝不受这样的委屈。”
大嫂一边说，一边看了眼赵卓。
我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赵卓喝得脸色通红，正抱着李素素，一只手当众摸进她衣衫里，笑容沉醉。
大嫂声音又低了些，语气却是更重，带着与我一样的厌恶说：“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行。”
我手握成拳头，紧攥着药物，远远朝着同时看向我的父亲和兄长暗暗点头。
李素素捧着酒杯，衣衫凌乱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到兄长面前。
“宋小将军威名，在京中如雷贯耳。”
“本宫无福看见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不如……不如今日，将军为我等表演一番。”
赵卓跟上来，揽过李素素的腰，跟着一同道：
“对！来人，让朕也看看爱卿战场上的风姿。”
随着一声‘来人’，便有
的机会，只听李素素一面之言就认定我是凶手，不觉得好笑吗？”
“宋疏月！”
他怒喊着我的名字。
我眼神倔强，扬着脖子同样瞪向他。
赵卓气得直喘粗气，似乎没料到我会当面顶撞，恶狠狠盯着我，却没有下文。
赵卓不敢废我。
只因父兄还在边关打仗，三十万大军尽听宋家调遣。
他一日需要武安将军府，我便一日是他的贵妃。
3.
僵持半晌。
赵卓语气和缓了些，却依旧满是憎恶。
“素素出身低微，却心地善良，一向视宫女如姐妹。”
“她那么柔弱，胆子又小，难道她会亲自毒杀自己的宫女，然后嫁祸给你吗？”
我听着他夸李素素的话，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胆小又柔弱的李素素，进我宫中伺候几年，偷了五十几对耳环，十几支金钗。
我自幼锦衣玉食。
进宫之后，在财物上，赵卓也从来没有亏过我一分一毫。
这些耳环和金钗在我看来并不起眼，连绿云也没放在心上。
若不是李素素人笨，在销赃环节出了岔子，恐怕我永远都不会发现。
被抓住时，她跪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自己家境贫困，要为母亲看病，不得已才出手偷窃。
我劝绿云训斥她一通就罢了，又私下接济了五十两银子。
许久后才知道。
李素素出生时母亲便去世了，自小跟着父亲生活，连后母也没有。
我接济的那五十两银子，被她用来买通赵卓身边的太监。
这才有了如今的李才人。
“是，你眼中的李才人出身低微，心地善良。”
“那我呢？赵卓，我们自小相识，难不成我出身高贵，就心如蛇蝎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鼻头一酸，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
赵卓一顿，身体先于头脑，抬手便要替我擦眼泪。
伸出的手停在半路又收了回去，他留下一句“你心里清楚”后，再次甩袖离开。
只留我一人，看着他的背影，怒极攻心，晕倒在大雪里。
耳边都是宫女的呼喊。
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
我被禁足在若春阁，无诏不得外出。
连大病之后调理身体的汤药
四个小太监抬上来一套戏子的行头。
夸张的红色武服，和拴着铃铛的轻巧单枪放在一起，刺痛了我的眼睛。
这般齐备，一定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不是李素素临时起意，而是赵卓故意以戏子羞辱宋家。
四周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兄长身上。
兄长表情镇定，行礼道：“臣，遵旨。”
赵卓更得意了。
而我心疼得手都在颤。
不等兄长动作，我扯过李素素，重重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我自小习武，又用了全力。
李素素整个人几乎飞了出去，跌在一旁，呜咽一声，晕死过去。
赵卓愣愣看向我。
我也看向他。
就在刚刚，我喝下了大嫂给的假死药。
按照大嫂的说法，药效会随着时间逐渐显露，我会越来越虚弱，用不了多久，就能摆脱赵卓。
须臾，赵卓反应过来，正要斥责。
我面色一变，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假死药奏效了。
晕倒前的瞬间，我仿佛看见赵卓一脸惊慌地喊着我的名字。
“疏月！疏月！”
大概……是幻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