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只剩下我和柳如玉两人了。

她被我吓到了，嘴唇苍白哆嗦着，不敢抬头看我。

我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柳如玉立刻惊叫着躲进桌子下面。

抖着嗓音不停的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笑了笑，问她这么怕我做什么。

莫不是你也想起来，还做了什么错事？

柳如玉咬着下唇，拼命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事，许久才恍然大悟。

我不该和你抢李泽平，不该让他建造摘星楼。

她露出欣喜的笑容，觉得自己说对了，沾沾自喜的爬出来。

但是我帮了你，你可以放过我对吗。

我不禁笑出了声，没想到她竟还觉得李泽平在我心里很重要。

你确实不该让他建摘星楼，你也不该害死如兰。

她被我猛然提高的声音吓的一颤，不，不就是一个奴婢吗，你竟也记到现在。

还有那楼，我都说了建好后有利的是咱们，你管那些低贱之人做什么。

我被这话激得怒意上涌，将刀尖对准她的心口，咬着牙说。

奴婢如何？

百姓如何？

他们难道不是人吗？

将士保家卫国难道保卫的是你们这些耽于享乐的王孙贵族吗？

真正危及自身，柳如玉这才换了说法，声音都带着哭腔。

对不起，我……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刀刺进心间，死在大殿上。

你帮了我，我感激你，但我不能替如兰饶恕你。

处理完两人，我去乱葬岗寻如兰的失身。

时隔半年，她的尸体破损的不成样子，我忍住悲切寻了处风水宝地将她葬下。

只希望下辈子，她可以投个好胎。

侄子被带到我面前时，我没忍住泪水，抱着他哭了起来。

他的眉眼很像阿兄，嘴巴像嫂嫂，看见我的心酸软成一汪水。

处理完一切事宜后，我着龙袍登基。

有大臣反对，逼问我李泽平在何处。

先皇病重驾崩，此时自然是在地下，若是张大人想要追随先皇，朕也不拦着，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

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大臣都是人精，背后牵扯甚广，听出我言语中威胁的意味，他变了神色偃旗息鼓。

此后我改国号为黎，黑暗褪去往后皆是黎明，是对我也是对百姓。

二十年后，我将位置传给侄子季黎，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也相信黎国会在他的统治下越来越好。

即将离开前，我去水牢彻底结束了李泽平的性命。

姑母，您还会回来吗？

对上黎儿依依不舍的目光，我慈爱的笑了笑，转而看向城门外的大好风光。

扬声道：会，等我看遍天下景色，还指望你能给我养老呢。

我相信你可以做得很好，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

说罢我策马离开，一路上走走停停见识过很多不曾见过的美景。

最后在大漠处停下，看着远处的落日，我眼眶湿润。

父亲，阿兄，如今百姓安居乐业，你们想要的我做到了，黎儿做得比我还要好，我无憾了。

如兰，我代你看过了，如今的黎国，哪一处都很好，你放心来。

微风拂过，仿佛他们在给予我回应。

纵观我这一生，信错了人，也没护住想要的人，好在最后我可以坦然去见他们。


柳如玉收起笑容，眼睛在我身上扫着，判断我这句话的真实性，也在考量我有什么能力合作。

当真？

你不是季家女吗，竟也愿意灭了代国。

你可想好了，李泽平没有子嗣，他若是死了，代国就没有皇帝了，你们季家费尽心思推翻我父皇，为的不就是这个？

对季家来说，什么国不重要。

推翻戾帝，为的不过是百姓。

可李泽平上位后，却不曾为百姓做出什么来，甚至为一己之私灭我满门，他该死。

只是，这些都不必说给柳如玉听。

我目光坚定告诉柳如玉，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有同样的目标就好。

柳如玉扇着扇子，语气轻慢。

若是你能从这水牢出来，我便与你合作。

她走后我便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再醒来时水牢机关被再次打开。

我被水包围住，内心的恐惧顿时涌上来，耳边是李泽平的声音。

只要你说出令牌在哪，我便放你出来。

再次听见他的声音，我浑身颤抖不已，咬着牙撑过了难挨的时刻。

令牌已经被毁了，若是你想要季家军，我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将他们聚集。

李泽平黑沉的眼眸紧紧盯着我，下一刻他按下另一道机关。

身上的束缚被解开，我无力的倒在地上。

他走过来掐住我的脖子，语气威胁。

你最好不要骗我。

我没有骗他，当初父亲解散季家军时，大部分人都不想离开，最后还是阿兄画了一个图案，留作暗号。

但他不知，季家军从来不是什么暗号、令牌可以号令的。


曾经同我一起讨伐戾帝肆意张扬的如兰，因为我被永远留在深宫之中。

她的尸体也被带走扔去乱葬岗，我拼命阻拦也没留下她。

心中不停回想那日的事情。

若是我不让如兰去送，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想着想着，我又想到李泽平砸向我的东西，那是块上好的羊脂玉。

是李泽平寻来送我的。

他说日后想做成玉佩随身佩戴还是做成手镯都好，随我开心。

我想不到要做成什么，便收了起来，不曾想竟和别的东西收在一起被如兰选出用作贺礼。

想明白前因后果，我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不管怎样调理都怀不上孩子。

放在我寝殿的东西都掺上了麝香，李泽平欺我不懂香料，便明目张胆的害我。

我这么些年，原来……根本就是个笑话。

我翻来覆去大半夜才迷糊睡去，睡梦中一直觉得有手在我身上游荡。

我心下一惊，猛然捏住那只手，睁开眼，看到的竟是李泽平。

恍惚一瞬，我以为还在做梦。


我剧烈挣扎起来，企图脱力枷锁，崩溃的想要捂住柳如玉的嘴。

别说了，别说了！

心中恨意不断喷发，种种念头闪过，最后只剩一下一个占据我的内心。

我要拉李泽平下那高位，更要亲手杀了他。

父兄为了代国鞠躬尽瘁，若不是他说城山寺上还有戾帝余孽，我父兄怎会前往那偏远山头。

那时，嫂嫂刚产下一子，承受不住噩耗便自缢了，随后便传来季府走水一事，侄子也被大火烧死。

现如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李泽平做的，而我竟然同这样的人做了枕边人，多少个日夜我都在庆幸，身边还有李泽平陪着。

我从未觉得如此绝望过，一股气血涌上心头，生生忍了下去。

柳如玉，我们合作吧，你恨代国，我恨李泽平，与其争来斗去，不如我们合力达成目的。


柳如玉在我这待到晚上才抱怨着离开，走时还催我尽快画出一个图案给她。

我点头应下来。

拖得时间够长了，再拖李泽平便要着急了。

竖日晚上，放出去的信鸽归来，我忐忑的拿出信件。

展开时，我有些怔愣。

小小一张纸被人用毛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往常信鸽传信都是以简短为主，这次竟是不同。

我硬着头皮，在烛火下一点点看起来。

为了看的更清楚，我险些趴在上面。

在看完后，我眼中蓄着的泪猝不及防的砸在书案上。

信上说，他们收到我的传信愿意为了我父亲再次聚集，一切听我差遣。

还说，当年那场大火中，他们暗中救下一名婴孩。

而那名婴孩正是我的侄子，如今被阿兄曾经的部下照顾着。

我心中酸涩不已，没有什么比得知原本死去的亲人如今还有幸存这个消息，更让我欣喜。

这是阿兄的血脉啊。

几乎是立刻，我便想见到他，但想起李泽平我又冷静了下来。

眼下最重要的是杀了李泽平。

情绪缓和后，我画下了一个飞花的图案，唤人交给李泽平。

李泽平收到后，迫不及待便对外发出暗号。

我被侍卫押着，李泽平捏着我的脸颊，看不出喜怒。

若是暗号是假的，你便去水牢长住吧，我在里面新放了几条蛇，一定能让你有不一样的体验。

在水牢的日子是我最难熬，最不想回忆的日子，又听到他说放了蛇进去时，我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上也有些发抖。

李泽平看出我的恐惧，低低笑了几声。

宛如地狱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

别怕，朕还没说完呢。

若暗号是真的，我便给你个痛快如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瞪着他，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和恨意。

他却像是被踩到痛处般，猛然掐住我的脖子。

随着他的手不断收紧，窒息感铺天盖地向我涌来。

眼前也一阵阵发黑，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李泽平松了力气把我甩在一旁，眼神阴鸷。

你也配用那种眼神看着朕。

我拼命地呼吸，对李泽平的认识比之前更深了，藏在他温和体贴表皮下的是一个野兽。

他太会装了，以至于骗了先帝，骗了我父兄，更是骗了我。

我错了。

示弱的语气听得李泽平眉头一松，露出个温和的笑意。

早这么乖不就好了，过来让我看看掐疼了没有。

我：……忍耐着极大的不适，我在他面前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哄得他喜笑颜开，走时还赏了许多珠宝给我。

宫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

我也被他如今反复无常的性子弄的摸不着头脑。

但这，不妨碍我把难听的话放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