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她给你开了什么条件？”周昕岚的嗓子很哑。

“一百万。”穆屿说，“你母亲一次性给了我一百万。”

“呵……”周昕岚气到极致，反而笑了：“一百万？穆屿，你识数吗？我买给你的哪样东西低过这个数？你竟然为了一百万……”

周昕岚剧烈咳嗽起来，压制不住的咳，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咳到她眼睛充满水光，整个人佝偻着弯下去。

穆屿迟疑着，最终还是走上前，手刚搭在周昕岚背上，被她猛地甩开。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

她盯着他的眼神，是穆屿从没见过的。

好像是生气，又仿佛很受伤。

他辨别不清里面的情绪。

“——滚！”周昕岚别开脸。

穆屿垂下眼，转身，敲开宿舍的门，走了进去。

关上大门，穆屿在黑暗中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周昕岚什么时候走的，但知道她不会再来找他了。

周昕岚有她的自尊和骄傲。

终究还是把人给得罪了。

就这样吧。好过两人再淋漓不尽的纠缠。

她只是一时不适应，一个月、两个月，或者再久一点？耐心终究会耗尽。

而他已经不想陪她走这一段。

淮城连下了三天雨，穆屿淋着雨搬家。

导师的未婚妻跑来宿舍大闹，砸了很多东西，牵连到同住的同学。

穆屿不得不从宿舍搬了出去。

临时找的房子是一个老小区里的隔间。

穆屿已经不指望能拿到他的硕士学位证书了。

好歹他还有本科毕业证，他想要去找份工作。

在此之前，他回了趟老家。

老家的旧房子要卖了，当初急需钱的时候卖不掉，现在卖了三十万意义也不大了。

穆屿看着工人们将那些旧家具搬出来，扔进了垃圾池。

新房主要重新装修，这些都是垃圾。

穆屿看
个耳光打在脸上，汪姨还激动地要去扯父亲的氧气面罩。

当天晚上，父亲因受刺激再度进了抢救室，临进去前，他艰难地跟穆屿说，他心里难受，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补偿张叔，说他以后要照顾汪姨一家。

穆屿没想到，那是他父亲最后跟他说的最后一番话。

那天之后，父亲就一直昏迷，没能再看他一眼，没能再跟他说一句话。

那天进抢救室前的那一番话，仿佛就成了父亲某种程度上的“遗愿”。

穆屿总想着他如果办妥了这事，父亲会不会好受一点，会不会心里一轻松就醒过来了。所以他一直给他们钱。

可他心里也总是恨，如果不是他们那一闹，父亲会不会就慢慢好起来，而不是植物人一样永久的躺在病床上。

天台上风很大，吹的穆屿头发凌乱，周昕岚伸手想替他捋一捋头发，被穆屿偏头让过。

“这事我来处理，你别担心了……你爸爸他”周昕岚话说到一半，顿住，忽然想起姓汪的女人似乎说“他死了”？

穆屿看向她，笑了一笑，神情很淡，声音更淡：“我爸爸半年前去世了。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因为那天，我被你锁在房间里了。”

周昕岚脑海里电闪雷鸣，有些片段涌现出来，慢慢连成了一整件事件。

周昕岚跟穆屿在半年前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执。

周昕岚不是回避冲突的人，但她却选择性遗忘那次的矛盾，以至于那些零碎的事件在她记忆里被刻意忽视。

但一旦记起，周昕岚清晰地看到一条线，一条划开她和穆屿的线。

那是苏言来到淮城的第二个月，他跟周昕岚说想去山上的灵隐寺给哥哥祈福。

周昕岚平素不信这些，但提到苏清，她没拒绝。

周昕岚去学校接苏言，意外看到穆屿跟他的同学们在一起。

穆屿在笑，眼睛晶亮，唇角弯弯，帅气逼人。

周昕岚也见过穆屿放肆妄为的时候，在他
了片刻，苏言转头怯怯道：“屿学长，你不高兴吗？岚姐是看我脚崴了，才载我来学校交作业的，没别的……”

搁以往，穆屿多少得微笑着问候一句：“大一新生不住学校吗？”

如今，他只觉得无聊，索性一句话不说。

倒是周昕岚说了句：“他心情不好，关你什么事儿？小孩子家，哪儿那么多操心的。”

苏言腼腆笑笑：“岚姐，我不小啦，早就满十八岁啦，男人花期就这么几年，再过几年，就老了。”眼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穆屿。

周昕岚仿佛被他的话逗笑，蹙着的眉松了些。

苏言开始给周昕岚讲自己入校的一些事，周昕岚难得有耐心，听的专注。

穆屿看向窗外，有些恍神。

三年前的自己和周昕岚，是不是也是这样。

他带着一些小心思，故意说着天真犯蠢气的话，而周昕岚一直耐心听他说完，然后，攀住他的脖子吻了下去。

那时她吻的很轻很柔。

后来，她也一直喜欢亲他。

只是那些吻是侵占，热情似火，欲念横生。

他一度沉沦。

直到某天，他听见周昕岚的闺蜜跟她笑谈：“……看不出穆屿表面这么端方禁欲的人私下这么放浪啊，大小姐你是不是就图他身子……”

穆屿没听下去，他急匆匆地逃走了。

情事被公布于众已经够让人难堪，他怕听到什么更不堪的话从周昕岚口中说出来，那会扎得他万劫不复。

那时候，他还很在乎周昕岚。

“……屿学长，可以吗？”苏言的声音让穆屿回神。

“什么？”穆屿抬眼。

“岚姐说你会做梅子排骨这道菜。屿学长，可以做给我们吃吗？”苏言笑着。

穆屿从前视镜里看一眼周昕岚，周昕岚不置可否。

“可以。”他说。

“太好啦！谢谢屿学长！”

随后，穆屿的手机震了一下。


把她压在身下时，在他在她身上驰骋时。那是跟白天温顺唯诺的穆屿不一样的他。

她常为那样的穆屿着迷，她以为那样子的穆屿是独属于两人的隐秘。

而现在的穆屿，在所有人面前散发着那种吸引人的气质，而不自知。

人群里好几个女生投向他的眼神青春而又热烈。

周昕岚心里很不舒服。

有女生笑着拍了拍他的背，穆屿转头作出要敲她头的架势，女生笑着躲开。

两人又笑着说了些什么。

周昕岚推开车门，直接拉走了穆屿，推进车里。

穆屿那时应该是很诧异，周昕岚从来不会来他学校。

在看到车里的苏言时，穆屿也只微微愣了一下，什么也没问。

曾经周昕岚喜欢他的“知分寸”，现在却痛恨他的这种“不闻不问”。

一路上，她跟苏言说了很多话。

晾穆屿一个人安静坐着。

车子只能开到半山，剩下的山路只能徒步上去。

周昕岚让穆屿在半山的宾馆安置，她带着苏言上山。

晚上十点，穆屿忽然打电话来，着急说有事要下山。

周昕岚盯着供台上的烛火，压着声音：“我这边走不开，明天再说。”

一向温顺的穆屿这回却十分执拗，说可以把车钥匙给他，他自己开车下山。

“穆屿，别瞎闹。”周昕岚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并不认为刚拿驾照不久的穆屿能开这样的山路。

挂掉电话，苏言偏头过来：“廖学姐骨折送医院了，难怪屿学长急着要下山呢。”

周昕岚目光落在苏言的朋友圈上，照片里躺在担架上的女生正是白天跟穆屿打闹的女生。

“听社团里的人说，屿学长跟廖学姐的关系一直挺……特别的。”

周昕岚目光沉了沉。

几分钟后，宾馆的老板打电话来，告诉周昕岚穆屿借了他们的车子，准备下山。

周昕岚心头的火再也按不住，
苏言辛苦你当保姆给我们做饭啦

隔了几秒，苏言你想知道岚姐为什么喜欢梅子排骨这道菜吗

苏言发了这句后就不再发了。

他故意折磨穆屿，想看他急得抓心挠肺。

穆屿只是淡淡垂下眼。

一直到车子开进了别墅区，穆屿才又收到了苏言的信息。

因为有人曾经亲手为她做过这道菜，想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穆屿什么也没回，收起了手机。

车子停在别墅前。

苏言推门下车，脚跟刚一着地，立刻叫了一声，差点摔倒。

周昕岚及时扶住了他。

“岚姐，我没事，我慢慢走……哎！”

穆屿从车里出来，正看见周昕岚将苏言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手紧紧搂着苏言的腰扶他。

苏言回头，得意看了他一眼。

以前遇见这样的事，穆屿会难过，不能表现出来，又会让自己不停内耗。

如今，他只是淡然看着，反手关上车门。

甚至在别墅门前，提前伸手替周昕岚打开了密码锁。

周昕岚看他一眼，没说话。

穆屿在厨房里给排骨焯水，客厅里不时传来苏言的欢笑声。

手机在料理台上震动，穆屿以为又是苏言发来的挑衅短信，一看，心口却猛地一跳。

那一串没有备注却烂熟于心的号码，消息只有几个字给我转一百万

穆屿拿起手机，快速打字。

锅里的沸水忽然溅起，穆屿心慌意乱，失手连着整锅水都打翻。

脚上瞬时传来一阵剧痛。

动静太大，周昕岚闻声过来。

穆屿见她第一反应是收起手机。

周昕岚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两步跨过地上那片狼藉，单手搀住穆屿，一手拧开水龙头对着穆屿的脚冲。

烫伤的脚背皮肤在凉水冲洗下有短暂的麻木，随后一阵阵难忍的疼痛泛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