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少年，一个十来岁的少女。
光从这张照片看起来，真是幸福的三世同堂。
可我握紧手机的手却越来越用力，直到指尖都开始发白。
照片中的那个中年男人长相，分明跟谢振庭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要是说他们不是亲父子，估计都没人信。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机屏幕上，一时间心如刀绞。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和我生的孩子。
正想着，我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正是谢振庭打来的。
我将备用机放下，接通了那个电话。
谢振庭的声音有些踌躇，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知......知知，刚刚外甥给我打电话了。”
“那孩子，是个意外，秀茹舍不得，便留下了，我不是存心想瞒着你。”
“现在我们都离婚了......”
我没有听他的辩解，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时候的事？”
4
他愣了半晌，才犹豫着开口。
“是......是我们结婚的第二年，我去省城出差的时候。”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响起一个女声。
“你们不是都离婚了吗？跟她说这么多干什么？”
“谢振庭，你不是说你跟她没有半点感情吗，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赶紧给我挂了，一会儿孙子孙女就回来吃饭了。”
一秒后，我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手脚一片冰凉。
我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半晌没回过神。
结婚后的第二年，赵秀茹便怀孕了。
所以在我跟谢振庭商量想要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当上了爸爸。
我忽然想起这几十年以来，谢振庭无数次去省城出差。
想必出差是假，去看他的儿子孙子才是真。
原来，我一直以为爱我的丈夫并不爱我，我一直以为不喜欢孩子的丈夫早已三世同堂。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是真的？
我本想去省城大闹，想指着谢振庭的鼻子破口大骂。
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忽然觉得很放松。
活了一辈子，被骗了一辈子。
如今，我只想这些糟心的人和事离我远一点，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拉黑了谢振庭的

说来也怪，结婚几十年，我也从没意外怀孕过，再加上谢振庭说不喜欢孩子，我们便一直这么过了下来。
而现在，他外甥说。
他孙子都有了？
我再也忍不住，高声喝住前面的两人。
“什么孙子？”
3
面前的两人身影猛地一怔，随即慢慢转过身。
外甥媳妇脸上有些讪讪地，摆摆手开口。
“舅妈，你听错了，我们说的是别人，不是舅舅。”
“谁不知道舅舅不喜欢孩子，孩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子。”
“舅妈你别......”
我沉着脸，冷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马上就买票到省城去，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而已。”
“你们不愿意说，我就自己去问。”
听到我这么说，外甥沉吟了半晌，还是嗫喏着开口。
“舅妈，你们都离婚了，就别管了。”
“现在离婚也是好事，你也该出去走走了，别闷在家里。”
“以后你照顾好自己......”
他的话无疑是默认了我的问题，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我将车钥匙递给面前的人。
“我跟他离婚了，你们以后也不必喊我舅妈。”
“我以后过得好不好也不劳你们操心，我受不起，你们一家子黑心烂肺的东西，都帮他瞒着我。”
“刚刚你们只有一句话是对的，离婚对我来说，确实是好事。”
说完这些话，我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刚到家，我便想起了刚刚他外甥说的话。
谢振庭的朋友圈。
我拿出手机，却看到谢振庭的朋友圈一片空白，显然是把我屏蔽了。
我想了想，在书房的书桌抽屉里找到一个多年没开机的手机。
那个手机是谢振庭曾经工作时的备用机。
还好，虽然多年没用，但那个手机还能顺利开机。
果然，谢振庭忘了屏蔽他这个工作号。
刚一点开社交平台，第一条动态便是谢振庭刚更新的朋友圈。
“儿孙满堂，此生足矣。”
我点开他配的图片，只见他和一个女人坐在照片正中间，想必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初恋赵秀茹。
而他们身后，则是站着一对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夫妻，他们两侧还站着一个
老公喜爱茉莉，我曾为他搜集了全世界名贵的茉莉。
他八十岁大寿，才颤颤说出心中的执念：
“她最爱茉莉，我为她种了一辈子的花，她都没看过一眼……”
他甚至许下生日愿望，来世跟他的初恋一辈子不分开。
那一刻，我忽然顿悟了。
“谢振庭，你去找她吧，我放你走。”
“真的？”
这辈子以来，我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
1
从我提了离婚后，谢振庭好像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他容光焕发地在衣帽间里转来转去，似乎在思索着穿什么好。
第二天一大早，谢振庭就出门了。
再回来的时候，他的一头银发已经完全变黑了。
我心里有些发酸，这是一大早就去染头发了。
八十岁的他，如今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脸上的憧憬和悸动丝毫隐藏不住。
在民政局提交离婚申请书时，工作人员有些诧异。
怔了片刻后，她还是接过了我们递进去的资料，嘴里还小声喃喃着。
“都这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
听着这话，我鼻头一酸，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是啊，一辈子的风风雨雨，眼看着这一生的路都要走完了。
怎么临了临了，却要分开了呢？
我看向身边的谢振庭，这个我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可他却好像丝毫没听见工作人员的话，只期待着看着窗口，迫不及待地想奔向心爱的人。
从民政局回来后，谢振庭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他翻看着手机上的菜谱，笨手笨脚地将食材一一洗干净备好。
见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明天去看秀茹，从前她最喜欢我做的饭。”
“我把菜备好，明天起来就能直接做好给她带去，这样不耽误功夫。”
“这么多年没做，我现在都手生了。”
或许是因为离婚是我提的，又或许是因为已经交了离婚申请。
谢振庭说这些话时，丝毫不在意站在他面前的是跟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
我自嘲地笑了笑，也许那些都不是原因，只是因为他从来没爱过我。
所以这些话会不会让我难过，他也丝毫没放在心上。
更别说此时此刻的他，满心

谈恋爱的那两年，不管是看电影还是吃饭聚会，他都非常照顾我的感受，从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那时的我，总是感叹自己遇到了一个绝世好男人，不止尊重我，还十分有分寸感。
他是我的初恋，我们就这么顺其自然地走进了婚姻。
结婚后，他对我也一如既往地温柔，从未对我大声说过话。
在十天以前，我都从不怀疑我嫁给了一个好男人。
我是真的以为，我会跟这个男人走过一生。
而现在我才知道。
那些所谓的分寸感，所谓的尊重和温柔，不过是因为他不爱我罢了。
这两天以来，他眼中的悸动和期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原来他并不是生性淡漠，只是他的热情没有给我而已。
正想着，门铃声再次响起，我赶忙站起身去开门。
院门外站着的，正是谢振庭的外甥和外甥媳妇。
看到我，他们两口子脸上有些尴尬。
“舅......舅妈。”
“我舅舅让我过来搬东西，他说他都收拾好了，我直接拿走就行。”
“现在方便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已经下午了。
我点了点头，侧身让他们进了门。
他来来回回几趟，搬走了谢振庭收拾好的行李。
送走他们后，我刚走进客厅，就看到他外甥遗留在鞋柜上的车钥匙。
我赶紧拿起车钥匙追出了门。
刚准备喊住他们，外甥媳妇的话便传进了我的耳中。
“这舅妈瞧着也怪可怜的，一大把年纪了。”
“刚刚她给我们开门的时候，她那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了挺久。”
“你说你这舅舅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闹。”
外甥悠悠叹了一口气。
“这也没办法，说不定离婚对舅妈来说还是件好事。”
“你刚刚没看到我舅舅的朋友圈吗？他现在孙子都这么大了，这么瞒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我舅妈要是真这么被瞒着一辈子，不是更可怜吗？”
孙子？什么孙子？
结婚两年的时候，我就跟谢振庭商量过要孩子的事情。
当时的他告诉我，他不喜欢孩子，觉得太吵闹了。
而且他也不想被孩子束缚，想跟我过二人世界，我便信了。
电话和联系方式，和邻居老姐妹约着一起报了个老年大学。
谢振庭，我把你还给你。
也把自己换给自己。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在老年大学里学下棋，学插花，跟大家一起跳舞，一起郊游。
倒也轻松自在。
时隔一个月。
去民政局拿离婚证那天，我再次见到了谢振庭。
和他身边的赵秀茹。
如今的他精神抖擞，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不止。
看来人啊，不管到什么年纪，都会被爱情滋润。
一见到我，赵秀茹便冷哼一声。
“这么早就来啦？还打扮得这么利索，难道是想这个糟老头了？”
“你跟他结婚这么多年，你也够本了，其他的你就别想了。”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些年把他照顾得这么好。”
赵秀茹的话毫不客气，谢振庭却并未出声阻止，反而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你啊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是这小姑娘性子，说话一点都不饶人。”
“我和童知这些年也算相敬如宾，分手也是和平分手，你少说两句。”
“你还跟年轻时候一样爱吃醋。”
谢振庭边说着边转头看向我，满脸都是还来不及收起的温柔。
“童知啊，你别介意，她就是这个性格。”
“说话是心直口快了些，但是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小孩子脾气。”
“走吧，咱们进去吧。”
看着面前的两人，我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八十来岁的人了还好意思说是小孩子？也不嫌臊得慌。”
“谢振庭，我还以为你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人是什么好货色，看来也不过如此。”
“十八岁的小三我倒是见得不少，八十岁的小三我倒是头一次见。”
“离婚证还没拿到就叫得这么凶，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吃我的口水剩饭啊？”
赵秀茹对我说话不客气，我也不想给她留面子，回怼的话确实难听。
现在民政局刚上班，门口全是来办理业务的人。
见到我们这幅场景，纷纷围在一旁指指点点起来。
赵秀茹觉得丢了面子，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就朝着我推来。
大家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打打嘴仗就算了，我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猝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