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的心顿时提起，装作镇定地说：“今天去科技馆了，这是里面发的宣传资料。”

姜妍捡起资料翻了翻，目光停留在太空飞行这一页。

不知想起了什么，她脸色越来越沉，手一抬把资料撕成碎片，往裴煜身上一撒。

“痴心妄想！”

她怒气冲冲地走了，裴煜站在原地，碎片如雪花般洋洋洒洒。

原来她还记得。

失去母亲以后，裴煜痛不欲生。

姜妍经常带他去科技馆的观星台看星星。

她说：“每个人离开后都会变成天上一颗星星守护着牵挂的人，阿煜的妈妈也在那里。”

“阿煜好好长大，姐姐一定会研发出太空旅行的飞船，送阿煜去找妈妈好不好？”

他搂着姜妍的脖子，软软地说：“姐姐一起去，阿煜不要跟姐姐分开......”

姜妍抱着他轻声哄：“好，姐姐跟阿煜永远不分开。”

他一直记得她们的约定，所以大学学了航空航天专业。

但她反悔了。

所以她以为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的时候，才会这么愤怒。

裴煜苦涩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把碎纸片一一捡起。

半夜，裴煜从睡梦中醒来，出去想倒杯水。

却看见姜妍和衣躺在沙发上，一身酒气。

她这是，跟蒋铭喝多了？

裴煜左顾右盼，没看到蒋铭。

“姐姐？醒醒，回房睡。”

她蹙眉用手盖住眼睛。

他犹豫半晌，还是扶起姜妍往她房间走去。

她身材高挑，半挂在他身上，馨香直扑他鼻间。

终于把她扶到床上，裴煜喘着气正要离开，忽然被锁住腰，一个天翻地覆，就被她压到身下。

姜妍眼神迷蒙，不知是醒是醉。

裴煜吓得僵住，刚要说话，她忽然沉沉压下来，嘴唇牢牢覆上他。

他怔愣片刻，立刻用力推她。

“姐姐！是我！你喝醉了！”

她模糊地说了句什么，他无暇倾听，全身都在用力挣扎，终于推开她。

她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裴煜喘着粗气，站起来往外跑，一转身就看见蒋铭站在门口，表情阴沉。

他心里一慌：“我......”

“你就那么贱吗！”蒋铭怒视着他，眼中满是愤恨和嫉妒，“阿妍养了你十年，她把你当亲人！你却不知廉耻爬上她的床！裴煜，你真让人恶心！”

裴煜慌乱地说：“我没有！不是这样的！”

蒋铭步步紧逼，灼热的眼眸如同地狱业火：“我早就怀疑，你生父不详，搞不好是什么杀人犯变态的种。果不其然，你居然对养大自己的长辈有这种恶心的心思！裴煜，你真是个变态！”

裴煜步步后退，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他......真的不正常吗？

是因为这样，所以姜妍得知他的心思后，就拒他于千里之外了吗？

蒋铭看了一眼后面床上的姜妍，嘴角勾起一个恶毒的笑。

“你下贱的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吧？她死了，你继承她一身狐媚到处发骚。要不是被阿妍阻止，你十二岁就把姜家二房的姜婉勾上床了！现在你人长大了，胃口也大了，盯上姜家的家主了！你们母子就是一对贱货！”

“闭嘴！我不许你污蔑我母亲！”

裴煜气得发抖。

他不但侮辱他的母亲，还把他小时候差点被姜婉玷污的事拿出来颠倒黑白！

他忍无可忍，上前就要推开蒋铭，却被蒋铭打了一巴掌，用力推到姜妍床上。

然后他蓦地收起脸上恶毒讥讽的表情，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哭着说道：“阿煜，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阿妍是你姐姐啊！”

裴煜一愣，身下床垫震动，回头看去。

姜妍从床上坐起，右手扶额，睁开眼看到他，眉头瞬间蹙起。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蒋铭的伤并不严重，第二天就和姜妍活蹦乱跳出门了。

她们再没回过家，兴高采烈地一起准备婚礼。

裴煜则带着一身伤一点一点清除家中自己的痕迹。

蒋铭发来他们的婚纱礼服，裴煜将姜妍送的所有衣服打包送人。

蒋铭发来他们的结婚戒指，裴煜将姜妍送的所有配饰捐给慈善机构。

蒋铭发来姜妍为他布置的婚礼花房，裴煜将院子里姜妍为他种的满园蔷薇连根拔起。

到婚礼当天，家里几乎没有裴煜的痕迹了。

蒋铭昨天回蒋家准备接亲，姜妍也在后半夜独自回到别墅。

裴煜和姜妍已经几天没有说过话，可这是最后一天了。

过了今天，也许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裴煜鼓起勇气，推开了姜妍的房门。

“姐姐，你还是不想理我吗？”

他垂着眼，睫毛如鸦羽一般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他眼中的悲伤。

看他憔悴的样子，姜妍有些心软，声音却依旧冷硬：“死心了吗？”

他点头：“死心了。”

一次次的伤心失望，早就杀死了他心中的幻想。

姜妍看着他通红的眼尾，不怎么相信他的话，出言警告：“今天是我和阿铭的大日子，你别想着耍花样。”

“不管你怎么闹，我都只会嫁给阿铭。”

裴煜垂着头，声音平静：“我不会了。放心，我永远不会纠缠你了。”

看他冷静又决绝的样子，姜妍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了一下，又酸又胀，有些莫名的慌。

沉默间，裴煜突然说：“姐姐，再陪我去看一看妈妈吧。”

姜妍默然片刻，同意了。

两人带着祭品上了车，一路无话。

快到陵园的时候，姜妍的手机忽然响了。

“阿妍，婚礼有些细节需要彩排一下，你快来！”

裴煜扭头看向她。

“姐姐，前面就到了，就一会儿......10分钟可以吗......”

他就想让她去看一眼，让妈妈放心......

姜妍迟疑片刻，还是打开了他旁边的车门。

“你先去，我改天过来。”

裴煜心中刺痛，低着头下了车，拖着步子往前走。

姜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慌：“裴煜！”

他回头。

她轻声嘱咐：“早点来参加婚礼。”

沉默间，车子开走了。

在墓碑前摆上妈妈喜欢的海棠糕，柠檬茶，还有鲜艳欲滴的虞美人。

裴煜揉了揉脸，抬起一个轻快的笑。

“妈妈，我过得很好。”

“我加入了深空计划，顺利的话，明年就能登上飞船航行宇宙了。”

“不知道你是哪一颗星星，到时候你朝我眨眨眼，我就去看你好吗？”

“姐姐......今天要结婚了，所以，她来不了了。”

“我不难过，妈妈，她已经照顾我十年，是我不该贪心地想要她一辈子。”

“我想明白了，没有谁会理所当然一直陪在我身边。就连妈妈，也只陪我走了一段路......”

“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下去的。”

阳光破开云层，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

裴煜恍惚地看了一眼远方。

婚礼......开始了。

红毯上，蒋铭穿着礼服，一步步走向他爱了多年的女人。

姜妍却有些心不在焉。

身姿挺拔的新郎来到身边，她心里却在想，裴煜怎么还没来？

此时，裴煜最后亲吻了墓碑上妈妈的遗照，坐上了开往机场的车。

窗外风景飞速倒退，他和姜妍的过去一幕幕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回。

教堂里，牧师肃穆询问：“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身体健康或疾病缠身，你都愿意嫁他为妻吗？”

姜妍迟迟没有说话。

蒋铭不安地唤她：“阿妍......”

姜妍听不见，四处张望。她心里好像漏了一个洞，整个人都在渐渐流逝。

裴煜在哪里？为什么她到处都找不到他？

车里，裴煜拿出手机，捏着电话卡伸到窗外，任由它随风飘走。

从此，前尘往事随风逝去。

高台上的姜妍仿佛有所感应，蓦地甩开新郎的手跳下台，扔下所有人冲进车里。

裴煜不在，她要去找裴煜！

裴煜的车忽然急刹，他蓦地向前冲去，那串求来给姜妍保平安的手串从手腕滑落。

司机忙致歉。

他摆摆手，俯身去捡。

因此没看到，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和他擦身而过，然后背道而驰，急速远去。

这一米的车距，将是他们此生最近的距离。

基地太空舱门口，裴煜回首展望，在冬日暖阳下闭上眼。

姐姐，新婚快乐。

再见了......




蒋铭哽咽说道：“我半夜醒来去喝杯水，回来就看到阿煜在床上对你......阿妍，你别怪他，他年纪还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姜妍眉头紧拧，舔了舔干燥的唇，却猛然尝到水蜜桃味的润唇膏。

她看着裴煜水润的唇，登时怒不可遏，铁一样的手掌紧紧扼住他的手臂，暴怒喝道：“你怎么敢做这种事！你是不是疯了！”

裴煜手臂剧痛，大声说：“我没有！蒋铭在骗你！他侮辱我妈妈......”

“闭嘴！”

姜妍暴跳如雷：“你自己不要脸还要污蔑别人！还拿你妈妈做借口！裴煜，我是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这样无法无天！”

她不管不顾把裴煜从床上拽下来，磕磕绊绊拖下楼梯，往大门外一扔。

“你给我在外面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进屋！”

“不要！姐姐！我没有......”

大门重重关上。

裴煜哭着捶打大门。

“姐姐你开门！我害怕！”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门内没有丝毫动静。

忽的一声滚雷，闪电劈开天际。

裴煜猛地瑟缩了一下，拉着单薄的睡衣裹住身体，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

他最怕打雷了。

那个女人冲进他房间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电闪雷鸣。

是姜妍及时赶到救了他，还把那个女人送进监狱。

这十年，只要是雷雨天，姜妍就算在外地都会赶回来陪他。

可今天，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亲手把他推进雷雨之中。

原来，她真的后悔了，不该救他。

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了......

冰雨像针一样刺进他的身体。

他又痛又冷，意识渐渐模糊，沉进黑暗中......

再醒来时，他躺在温暖的床铺里，头昏昏沉沉，身体也酸痛不已。

耳边是蒋铭的声音：“都是我不好，害得阿煜生病了。阿妍，阿煜这个样子，还是先别让他搬出去了。”

陆川沉默片刻，说：“也好，等他好了再说。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阿煜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一阵窸窣，房里的人出去了。

蒋铭却还在。

他尖利的指甲轻轻划过裴煜的脖颈，声音森冷：“小畜生，花样还挺多，枉费我演的一场好戏！”

“别以为装病就能赖在这里不走。我能让阿妍赶你第一次，就能让她赶你第二次！”

裴煜心中苦笑。

不需要他赶，他马上就会消失了。

蒋铭走后，裴煜翻出手机，看到深空基地给他发的通知。

他的体检通过，报道时间为，1月18日。

正好是姜妍的婚礼，母亲的祭日。

他心脏一阵抽痛。

看来，是去不成她的婚礼了。

也好，她对他厌恶透顶，去了也是碍眼。

还有八天，他就会安安静静地，离开所有人的世界。

第二天，恢复体力的裴煜被带到姜妍面前。

蒋铭正在喂她吃一只奶黄包，她满眼纵容宠溺。

裴煜心里一痛，低下了头。

姜妍看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冷声问：“知道错了吗？”

裴煜握紧双手，声音沙哑：“知道了。”

是他错了。

不该依赖她，不该喜欢她，不该把她当成唯一的救赎。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姜妍却没有半点高兴。

他淡漠地垂着眼眸，和从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模样天差地别。

姜妍被激起怒意，把昨天一时的心软抛到脑后，冷漠地说：“你这两天就搬出去吧。”

裴煜抬头，眼角微微泛红，咬着唇不说话。

她真的要赶他走吗？

十年前，是她亲自把他带来这里，告诉他这是他的家。

现在，她要把他从家里赶出去吗？

尽管满是委屈和不忿，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终于又映出了她。

姜妍觉得堵在心里的那口气顺了出去，但还是要教训他：“阿铭大度不跟你计较，可不代表他不在意。裴煜，你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不适合再住在家里。”

恬不知耻，她是这样看他的吗？

看着蒋铭得意的眸光，裴煜心里一片冰凉。

“好，我知道了。”

他的顺从莫名刺得她心里一痛，她烦躁地挥了挥手。

“走吧！”

裴煜脚步虚浮，转身一步步走远。

姜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发虚。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从手中溜走。

她摇摇头。

不会的。

裴煜什么都没有，只有她。

除了她身边，他哪里都去不了。

“送他出国的事，我想先放放。”

蒋铭一愣。

姜妍继续说：“他太任性了，我怕他出国惹出麻烦，我又一时赶不过去。”

“还是放在国内磨一磨性子再说。”

蒋铭垂眸，温顺地说：“也好。”

他余光看着姜妍盯着裴煜怅然若失的样子，眼中闪过阴鸷的光。




裴煜又去了深空基地。

吴教授说：“封闭训练有两个营地，一个在大西北的戈壁滩，一个在西域的喜马拉雅山脉，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你是志愿者，我建议你选戈壁滩。喜马拉雅的营地在高原之上，要一边克服高原反应一边进行训练是非常辛苦的，一般只有专业人员才会在那里训练。”

裴煜想了想，说：“我选喜马拉雅。”

吴教授有些诧异：“为什么？”

裴煜沉默。

因为，姜妍有不规律的心绞痛，不能上高原。

还因为，喜马拉雅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他想离妈妈近一点。

上报了训练地点，裴煜就离开了。

他想去墓地再看一看母亲，刚一下车，就被几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

裴煜警惕地看着她们，手在包里悄悄拨通了紧急电话。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为首的黄毛狞笑一声：“年纪轻轻不学好，勾引别人未婚妻，我就想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

裴煜一惊：“是蒋铭找你们来的！”

见男人扑过来，他转身拼命向后跑去。

“救我！姐姐——”

忽然后脑一阵剧痛，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接通的手机里传出姜妍的怒吼：“阿煜！你们别碰他！多少钱我都给——”

下一秒，手机被挂断了。

裴煜恢复意识时，后脑还阵阵发痛。

寒风凛冽。

他被绑在一棵树上，正要高声呼救，就听到前方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煜！”

是姜妍！

裴煜大喜过望，刚要回应，一个冰冷尖锐的物体就贴上了他的喉咙。

黄毛在他身后笑嘻嘻地说：“别高兴得太早，你以为她真是来救你的吗？”

不然呢？

裴煜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姜妍就带着人到了跟前。

她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看到他安全无恙的那一刻，高高吊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阿煜！你没事吧！我这就救你——”

在看到黄毛的那一刻，她忽然顿住，脸上焦急的神色慢慢褪去，眸底缓缓聚起愤怒的风暴。

“救我！阿妍！”

闷闷的声音从地上一个麻袋里传出，一个绑匪解开麻袋，从里面拎出一个男人，赫然就是蒋铭！

他显然吃了些苦头，头发蓬乱，脸颊红肿，身上还有大片的青紫伤痕。

裴煜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蒋铭找来绑架他的吗？怎么连蒋铭也绑来了？

黄毛大笑：“一边是养了十年的小情夫，一边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姜二小姐，只能带走一个，你选谁呢？”

裴煜心中一紧，死死盯着姜妍。

蒋铭强忍着颤抖说：“阿妍，你先救阿煜吧......我是蒋家的人，她们不敢......”

绑匪嘭地一拳把他的脸打偏过去。

“兔崽子，说谁不敢！”

“住手！”姜妍怒目圆睁，看都没看裴煜一眼，“把蒋铭给我送过来！”

黄毛嗤笑，对浑身冰凉的裴煜说：“看来，你的金主不怎么在乎你嘛。”

然后高声喊道：“五百万！”

姜妍眼都不眨扔过来一个旅行袋，绑匪检查无误后把蒋铭推了过去。

她一把扶起他，转身就要走。

裴煜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姐姐！”

“别扔下我！他们都是蒋铭找来的！你别被他骗了！”

姜妍脚步顿住。

黄毛大笑一声：“秦二少，看来你的小情人破防了啊。”

“这兔崽子细皮嫩肉的，你真舍得不要了？”

“罢了，我做个顺水人情。一千万，这小子你带走。”

裴煜屏住呼吸，满怀希望地看向姜妍。

她却连头都没回，冷漠地说：“随便你们。”

然后大步离开了。

蒋铭回眸，露出一抹得逞的狞笑。

裴煜仿佛被冻成纤薄的冰壳，轻轻一碰就化为齑粉。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讨厌到，宁愿把他丢给穷凶极恶的歹徒，也要摆脱他？

黄毛拖着他往深山里去。

他像一个破旧的玩偶，麻木地看着头顶的星空。心想，这样也好，可以早点去见妈妈了。

反正这世上，已经一个爱他的人都没有了。




裴煜的母亲在姜家做佣人时生下他。

十二岁时，有歹徒闯进姜家抢劫。

母亲为了保护秦老夫人受伤去世了。

秦老夫人命姜家上下善待裴煜。

可他一个佣人的儿子，又是生父不详的野种，谁都不待见他。

只有姜家二小姐姜妍待他极好。

母亲去世后，恰逢二十岁的她搬出老宅自立门户，便把他一起带走了。

他骤然失怙夜夜啼哭，姜妍不厌其烦地每晚过来哄他睡觉。他极度不安，她就随叫随到，给足他安全感。他思念母亲，她就让她的科技公司给他做了一副VR眼镜。

“阿煜，母亲没有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伴你。”

“你想他的时候就戴着眼镜看看他，但是要记得，眼镜之外，还有姐姐在等你，姐姐永远陪着你。”

裴煜戴上眼镜，母亲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像过去那样，在他身边打扫屋子，对他温柔地笑。

那成了他长久的慰藉和救赎。

后来，他的救赎成了姜妍。

他回到房间，再次戴上眼镜时，出现的却是姜妍的身影。

这是三个月前，他和姜妍关系急转直下时创建的模型。

眼前的姜妍像过去一样看着他温柔地笑。

他伸手去摸她的脸。

却只触到一片虚空。

那个爱他疼他的姜妍已经不在了......

下午，裴煜去深空基地做了身体检查。

二次确认的时候，吴教授问他，是否有配偶。

如果有，需要配偶签同意书。

裴煜想起被狠狠拒绝的求婚，艰涩地摇了摇头。

他们给了他一些资料，让他回家先熟悉一下。

走进家门，灯火通明。

是姐姐回来了？

裴煜心中一动。

下一秒，却看见穿着家居服的蒋铭出现。

“阿煜回来了？”他满脸热情，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讥讽，“快来坐，阿妍在炒菜，马上出锅。”

他领着裴煜在餐桌旁坐下，一副男主人做派。

裴煜刚想说他不饿，就看见一楼客房门口堆满了东西。

他一愣，跑过去翻看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物件，咬着牙问：“谁干的！”

蒋铭嘴角笑意不变：“阿煜，不好意思啊，阿妍让我选个房间搬进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房间......”

“现在你知道了！把我的东西都搬回去还原！”

啪的一声，姜妍重重把菜盘放到桌上。

“是我让人把房间腾出来的。”她拧眉看向裴煜，“阿铭才是姜家的男主人，你的身份，住楼上不合适。”

裴煜一怔，心好像被针扎了一般细细绵绵地疼。

她这是，嫌弃他了。

也是，她已经三十岁了，现在是姜家的家主，还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夫。

是该和他这样不体面的人划清界限。

他什么也没说，自己把东西搬进客房。

蒋铭假惺惺地喊他吃饭，他没理。

两个人就自顾自在餐厅吃起来，调情笑闹不断钻入裴煜的耳朵。

他紧紧咬牙，随意收拾了一下。

反正很快，他就不住这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妍忽然出现在门口，居高临下地问他：“你的证件呢？”

裴煜一愣：“什么？”

她鹰隼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你的身份证和护照，我没找到。裴煜，不要跟我玩这些小心思，我是一定要送你出国的。”

裴煜沉默。

三个月前，他向她求婚后，她严厉拒绝了他，还说要送他出国。

他自然不愿意，又哭又闹。

所以现在，她怀疑他把证件藏起来了也是正常。

裴煜从包里拿出证件递给她：“我愿意出国。”

他很快就要走了，不想和她再做争执。

姜妍见他如此顺从，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怒意，接过证件的手带了几分力度。

啪嗒一声，裴煜的包被带到地上。

深空基地的资料被摔了出来。

姜妍瞳孔一缩，冷声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