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没想到，他们昨天才温存过，她就等不及，找到家里来了。
周子健暗戳戳给方琴琴使眼色。
方琴琴却像没看见一样，主动凑到我身边。
“嫂子，几年没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听说昨天是你和周总结婚的日子，可惜我昨天刚回国，没赶上。”
“这不，我赶紧买了礼物，给你们送过来，祝你们新婚快乐。”
我笑了笑：“谢谢你的祝福。不过昨天周总太忙，婚礼取消了，你不知道吗？”
方琴琴佯装惊讶。
“周总怎么这样？婚礼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因为工作取消呢？”
周子健干笑两声，说这次情况特殊，之后会再把婚礼补给我。
方琴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那周总可得好好补偿嫂子，一定得让嫂子满意啊！”
周子健催方琴琴离开，方琴琴看着桌子上的早餐，主动说要一起吃。
她要帮我推轮椅，周子健下意识拦住她。
“周总这是不信任我吗？”
方琴琴哼了一声，赌气地转身，却把花瓶碰掉。
碎片飞起来，划破了她的小腿。
周子健赶紧扶她坐下，转身拿急救箱，蹲下来给她上药。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周子健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淡淡地说：“琴琴受伤了，你可得好好给她上药，别留疤，我先去接个电话。”
我自己挪着轮椅去阳台。
护士跟我确认做流产手术的时间。
我朝客厅看了一眼。
方琴琴双手抱在胸前，嘟着嘴，发着小脾气。
周子健一边帮她上药，一边哄她开心。
我平静地确认了所有信息。
挂断电话后，我摸了摸小腹。
“对不起，妈妈和你没缘分。”
三天后，我拿着提前收拾好的东西，租车去了医院。
为了不让周子健发现我怀孕，我不停吃话梅，压着孕反。
我像往常一样和他相处。
他以为我原谅了他婚礼上放鸽子的事，也放松了下来。
他开始忙于工作，并找各种理由，背着我和方琴琴约会，到很晚才回家。
我刚好趁他不在家，把所有住院需要用的东西准备好，独自办好住院手续，签下手术同意书。
我的身体状况有些特殊，好在手术进行得很顺利。
等麻药散去，我再拿起手机，发现周子健给我打了十几通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
正看着，电话又响了。
我一接起电话，就听到周子健着急的声音。
“桐桐，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你是还在跟我赌气吗？”
我努力调整声音和语气，掩盖我刚做完流产手术的事实。
“没有啊，我是出来旅游了。”
听我这么说，他还不太相信。
“你行动不便，“除了我，又没有其他朋友，你怎么旅游？”
我说我的主治医生推荐我一个公益旅行团，和一些身体残障的病友一起旅游，调整心情。
他半信半疑，问我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
“我是你老公，你做什么事，好歹也得跟我商量一下吧？”
我幽怨地说：“我本来也想跟你说，可你这两天太忙了，我都跟你说不上几句话。”
“而且出发前，我给你打了电话，你没接。”
周子健一听这话，立马放低声音。
“抱歉啊桐桐，我这几天确实太忙了。没接到你电话，也是我不好。”
“我不是抱怨你，我就是不放心。”
“毕竟你身体不方便，没有我在你身边照顾，我怕你不习惯，怕你受委屈。”
我一边在心里嗤笑，一边让他别担心。
他嘱咐了我两句，让我好好玩，就以忙工作为由，匆匆挂了电话。
这通电话，耗了我不少力气。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脑子里回荡着周子健刚才说的那些话。
这些他经常说的台词，我以前听着，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可是现在再听，我只觉得荒诞又廉价。
我躺在病床上昏昏睡去，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我无聊地拿起手机，查看家里的监控。
几个小时前，还在哄我的男人，此时此刻正抱着方琴琴，在我们的大床上尽情恩爱。
婚礼当天，男朋友突然失联。
我独自一人，坐在轮椅上，被宾客们指指点点。
就在我担心他安危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旁边大声说笑。
“昨天琴琴刚在朋友圈里说要回国，今天的婚礼就开了天窗。”
“我就说子健这么优秀，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娶个倒贴的残废。”
这一刻我才知道，为了给他生个孩子，坚持不做手术的我，到底有多可笑！
我趁仪式开始之前，找工作人员借了手机。
我打了半个小时，始终无法接通的手机，竟然打通了。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
我压低声音，尽可能冷静地开口：“请问是周子健先生吗？”
女人漫不经心地说：“他去忙了，手机不在身边，你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琴琴，帮我拿一下毛巾……”
我心里一紧。
是周子健！
女人不耐烦地追问了我几句，见我不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挂断前，我听到女人软声软气地抱怨：“你自己光着出来拿啊，我又不是没见过……”
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身后的大屏，正播放着我们提前拍好的求婚互动视频。
视频中的我，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一束花，对着镜头笑得开心。
“子健，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从今以后尽我所能，关心你、爱护你，让你幸福。”
“你愿意娶我吗？”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主持人意识到情况有变，赶紧和场控使眼色，关掉视频。
而我的求婚，始终不会有人回应。
周子健的发小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大喊：“难怪我哥们跑了呢，原来是女方厚着脸皮，死缠烂打。”
“我就想不明白，我哥们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非得娶这么一个站不起来的废人？”
宾客席传来一阵哄笑。
我手脚冰凉，身体止不住发颤。
当初做婚礼看策划的时候，周子健想增加一些互动性。
我们各自单独录了向对方求婚的视频，想等婚礼这天放出来，再当着大家的面，现场做回应。
可周子健失约了。
好死不死，我的那段视频，又是最先放出来的。
一切都是那么讽刺。
我的目光扫视台下，大家鄙视和嘲笑的眼神，被我尽收眼底。
我突然意识到，台下坐着的，居然都是周子健的好友。
而我的生活中，除了周子健之外，一无所有。
主持人正努力找补，好缓解刚才的尴尬。
我深吸一口气，拉动轮椅操纵杆，离开了会场。
我躲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给我的主治医生，打了一通电话。
“秦医生，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出国做手术。”
这之后，周子健确实遵守承诺，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们顺理成章成了男女朋友。
我一边复健，一边读书。
周子健本来说等我毕业，就和我结婚。
可他那时候正在创业，我不想让他分心，就没提过这件事。
之后的几年，我陪他一起努力，帮他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
我把爸妈留给我的钱给他，支持他的事业，带着他住进我家。
为了感谢我，我们立即领了证。
他当时太忙，经济条件也不好，我们没有操办婚礼。
他答应，等事业稳定后，一定会给我补一场。
可是等了这么多年，也没能等到。
直到后来，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现在国外有一种最新的技术，可以让我站起来。
只是如果接受治疗，我有可能会失去生育能力。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周子健。
周子健支支吾吾地说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他爸妈都希望能尽快抱上孙子。
虽然他后来说会尊重我的想法，但我还是决定，推迟治疗时间。
哪怕我明知道拖得越久，我站起来的几率就越小，我还是毫不犹豫。
我想给他生个孩子。
周子健听了之后高兴不已，这才把婚礼筹备起来。
没想到，却落得如此可笑的结局。
第二天一大早，周子健就准备好了早餐，推着我去客厅吃饭。
他用手摸了摸我的脸，心疼地说：“怎么这么憔悴？是不是没睡好？”
“我昨天就不应该听你的。就算次卧的床小，我只要把你搂在怀里，也足够让你睡个安稳觉。”
他宠溺地说：“桐桐啊桐桐，你根本离不开我呢。”
我打了个冷颤，嗓子里又有一股酸水要涌出来。
这时，门铃响了，周子健这才起身开门。
“周总，我来看你和嫂子了！”
光听声音，我就知道是方琴琴来了。
她曾是周子健的助理。
那时周子健总跟我提起她，我能感觉到周子健对她的欣赏。
可是后来没过多久，方琴琴就辞职了。
方琴琴离开后，周子健低落了一段时间，过了很久才慢慢缓过来。
昨天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周子健这才意识到，方琴琴这会儿还挽着他的手。
他迅速把手抽回，往后撤了好几步，和方琴琴拉开距离。
“桐桐，你别这么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刚巧遇到她，不是特意带她来……”
周子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琴琴打断。
“对了，昨天我来医院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嫂子。”
“我记得当时看嫂子去了三楼，三楼好像是妇产科……嫂子，你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周子健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蹲下来，深情地盯着我看。
“桐桐，我记得你前几天胃口不好，还总反胃。”
“所以……你真的怀孕了吗？我要当爸爸了？”
我摇头否认：“没有。”
她眯着眼睛打量起了我。
“你看着这么虚弱，不是怀孕，那就是流产喽了？”
她大笑着说：“你们夫妻关系这么好，你总不会背着周总，来做流产手术吧？”
她笑得正高兴，周子健猛地站起来，扇了她一巴掌。
“方琴琴，就算我们曾经是上下级关系，你也不能在我未婚妻面前，开这种荒唐的玩笑！”
“给我未婚妻道歉！”
方琴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周子健态度坚决，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方琴琴冷笑着说：“我又没说错，为什么要道歉？”
“你是她丈夫，你去查她的病历，看她到底是不是来做流产手术的！”
周子健又把目光转向我。
孩子既然已经打了，我也懒得再隐瞒。
我承认，我确实是来打胎的。
周子健脸色骤变。
“为什么？你怀孕了怎么不告诉我？打胎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也不和我说？”
“我是你的老公，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我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你就把我的孩子给杀了……你怎么狠得下心啊！”
见我不说话，他就开始朝护工发疯。
“一定是你们这些庸医！是你们撺掇我老婆打胎的，对不对？”
“你们知道她的身体情况有多特殊吗？她要是想站起来，就得赶快怀孕，不然会耽误她的治疗，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们做医生的，怎么这么没有医德？你们是想拖着她的时间，让她一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吗？”
我受不了周子健发疯，对他大喊：“是我决定打胎！和别人没关系！”
周子健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轻笑着说：“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孩子？”
“你每天忙得不着家，我难道指望得上你吗？”
“你想生孩子，可以找别人生。比起孩子，我更想站起来。”
“周子健，我耗不起了。
“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