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还躺在医院的奶奶，我忍了下来，“好，你现在给我吧。”
陆馨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收回手机。
“慕深，你就那么爱钱，一刻也等不了吗！”
她又靠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等你乖乖的，我自然会给你。”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不想给了。”
我强忍着泪水，维持最后一丝体面走出包厢。
他们嘲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慕深这次太过分了，教训一下也是好的。”
“是啊，见到钱恨不得扑上去，要是我，这种男朋友早就不要了，也就是馨馨专情。”
“慕深，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我放弃了尊严，却只换来了嘲笑。
今天的天气格外阴冷，我缩了缩脖子，还是有些难受的。
毕竟是从年少起就深爱的人，突然之间烂掉了，我的内心还是痛苦的。
我拿起手机，正好有个电话打来。
“喂，慕深，快来医院，你奶奶出事了。”
是李医生，我奶奶的主治医生，对我们很照顾。
他既然打来电话，说明情况不太好。
我放弃了扫共享单车，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到了医院。
“不要！”我目眦欲裂，上前阻拦。
奶奶正被医院的护士拔掉管子，我上前推开护士，死死的护住奶奶。
“求求你们，在给我一点时间。”
“我很快就能把钱交上，不能拔啊。”
我抱着奶奶大哭，这是我唯一的亲人，本来今天就能交上的。
“李医生，您帮我们再求求情，我一定能交齐的。”
我要给李医生跪下，李医生拉住了我。
她声音低沉，小声的而我耳边说。
“慕深，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今天上面打电话让你奶奶今天必须出院。”
“我给院长打电话院长让我别管。”
我一怔，想到了陆馨。
恨意如同藤蔓疯长，她竟然做到这种地步，这可是奶奶啊，每次都会对她关心的奶奶啊！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医生，我知道了，我这就找她。”
“你们给我一点时间。”
李医生挡住护士，给我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我拨打那个熟记于心的电话。
果然，当晚一则新闻就冲上了热搜。
“帅哥大闹医院竟有隐情？”
“一男子在医院门口下跪，或是医院办事不力？”
“谁让人民流血又流泪？”
我躲在家里，浑身颤抖，留下了眼泪。
这次是激动的泪水。
镜头很高清，把我的脸拍的一清二楚。
这次热度很高，最高的营销号的点赞都十几万了。
我握着奶奶的手。
“奶奶，这次，我们有希望了。”
先等到的不是医院的电话，也不是记者的采访，是陆馨的电话。
我早已经拉黑了，是别人的号，所以我没有防备的接了。
对面陆馨的声音透露着疲惫。
“慕深，你怎么这样搞。”
“太丢人了。”
“别折腾了，想要多少钱我给你。”
我冷冷的回道：“我丢人管你什么事。”
“我现在的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
“我不会放弃的，陆馨，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陆馨疑惑的声音传来：“怎么就关我的事……”
我挂断了电话，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热度大于一切，警察迅速出警责问相关负责人。
很快，医院的领导出面，要跟我和解。
我很生气，但是李医生也在，他对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李医生是为了我好，和医院抗衡是不理智的。
我现在更重要的是见好就收。
“我要我奶奶重新接受治疗。”
院长的眼中闪过精光，和蔼的笑笑。
“自然，我们创办医院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助更多的人。”
“即使病人家属困难，没有付钱，我们也会以病人为主。”
院长的话讽刺意味十足，我涨红了脸，却也不敢反驳。
李医生死死的看着我，他的眼神都带上了祈求。
虽然是医院的错，却也是我失约在先。
我同意了。
院长大手一挥，免了我奶奶的医药费。
代价是我在公开场合给医院道歉。
我只有以前在学校里，才会代表优秀学生发言。
现在在台上面对神色各异的医护人员和媒体。
我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院长在旁边轻咳，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
“我……”我艰难的开口。
“慕深！”陆馨出现在会场，引起一片哗然。
院长激动的过去跟陆馨握手，“陆总，您怎么来了。”
陆馨面色不愉，“我的男朋友在这，我不能来吗？”
她不爽的时候尾音会翘起，眼神微眯，压迫感十足。
院长看看我，又看看陆馨。
“误会，都是误会。”
我比刚才更难堪。
“我是慕深，我对于对院方的不当言论深表歉意。”
快速的说完，我下了台，不想给陆馨有过多接触。
更不想欠她人情。
可笑，明明就是她带来的，还要当什么救世主！
她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吗！
“慕深！”
陆馨没想到我会那么果断，慌忙上前拉住我。
“慕深，我会封锁消息，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我看到她的眼中都是紧张。
她也知道，我最爱面子。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我淡淡的开口，把手抽回来。
“你的目的达成了，别装了。”
我差点笑出声。
“这是商业关系，我管不着。”
他碰碰的磕着头，“医院是我指使的，催债的人也是我找的，我不该偷你的设计，都是我的错。”
我有些吃惊，我以为是陆馨的手笔。
“你求我有什么用，你去找陆馨啊。”
许辰阳精致的小脸上都是痛苦，“馨馨不愿意见我，她说要是你不原谅我，她就让我们家破产。”
我转过头，“那是你们的事。”
陆馨从拐角处出现，“慕深。”
她的嗓音满是疲惫，“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是我的疏忽。”
“现在我已经在尽力弥补了。”
她上前一步，“慕深，给我个机会。”
我退开一步。
“陆馨，我看不起你。”
“你明明知道，没有你的态度，他们是不敢做那些。”
“最伤害我的人是你。”
我看着在地上的许辰阳，“你那么喜欢许辰阳，说丢弃就丢弃。”
“你太虚伪了。”
陆馨激动的说道，“慕深，你跟他不一样。”
“是！”
“我们不一样，你们是天之骄子，我只是一个捡破烂为生的穷酸学生。”
她脸色晦暗，“慕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之前没看清自己的心，我没想到我真的会爱上你。”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
“我愿意用我的下半生来弥补。”
“慕深，不要放弃我。”
不可一世的陆馨露出这幅脆弱的表情，如果是她的朋友们，肯定觉得不可思议。
天不怕地不怕的陆馨，竟然像个小孩子一般祈求。
“慕深，别放弃我。”
她的眼睛凝结着别样的情绪，“慕深，我爱你，你也爱我不是吗？”
“你爱我什么？”
“你的一切我都爱。”
我轻笑，“你的爱就是把我养在小房子里吗？”
她一怔，想到了之前说的话，艰难的扯动嘴角。
“那都是无心的话。”
她执着抬头，像是说服我也像是说服她自己，“我会嫁给你！”
“我们会结婚！”
“一定会。”
陆馨眼中神采飞扬，像是料想到高兴的场景，“慕深，我们结婚吧。”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开心的要死，可是现在。
“我的脸在各大媒体上都有。”
我笑道：“你们陆家有头有脸，还会要一个那么丢人的赘婿吗？”
不顾她什么反应，我回到房间。
门外沉寂了很久，终于。
“慕深，你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然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别人告诉我，陆馨回家跟长辈闹着要跟我结婚，被父辈们压着送到国外了。
最后的最后，奶奶出院了。
很幸运，奶奶恢复的很好。
也没有什么人来找我麻烦。
我的卡上多了好几笔大额转账，我知道是谁，全部收下。
这是我应得的。
陪上层人士玩了五年的狩猎游戏。
现在，我得过好自己的生活了。
“慕深！”陆馨气喘吁吁的跑来，一把把我抱进怀里。
“怎么不接我电话。”
她声音微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我推开她，“陆馨，你脑子不清楚吗？”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陆馨脸色变了又变，又露出那副拿我不知怎么办的表情。
“还在生气呢？那就是我们开了个玩笑。”
她掏出一块手表，我认得出来，很经典。
一块要三万多。
我的眼角抽搐，恼意直冲大脑。
“呐，这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了，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陆馨笑盈盈的要给我带上。
她的手细长好看，骨节分明。
即使拿着男款手表，也显得随意自然。
我一把抓过表，在她错愕的眼神中，扔出了窗外。
“你的垃圾，爱给谁给谁。”
“别给我，我嫌脏。”
陆馨已经是难得的低头，被下了面子，她冰冷的开口。
“慕深！胡闹要有个限度。”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要什么!
富家少爷获奖的作品和我的一样。
我去找他理论，却无意间听到他和我女友陆馨的对话。
“陆姐，这次还得谢谢你帮我找到那么好的作品让我获奖。”
陆馨整坐在在沙发上，语气讥讽，“他什么都好，就是太爱钱了。”
“这次就当磨炼他的性子，好好洗洗他身上的穷酸味。”
……
我在门外几乎站不住，心里一阵战栗，像是电流一般从心脏蔓延，头脚发麻。
原来我跟她在一起五年，她竟然这样看我。
我贫穷挣扎的生活在她眼里只是因为我爱钱？
豪华的包厢内，是富二代的纸醉金迷。
而此刻站在门外的我穿着廉价的衣服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和陆馨相识八年，在一起五年。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我也尽力维持我的体面，最终也只是他们富人消遣的玩具。
有人开玩笑似的问道，“馨馨，慕深家里那么穷，全靠这笔奖金呢，你真舍得让他吃不起饭啊。”
陆馨沉默了一瞬，吐出一个眼圈。
“慕深是我的男朋友，我当然会养着他。”
她后仰在沙发上，语气轻佻却漫不经心。
“再说了，他长得那么带劲，要什么我不能给。”
身边的姐妹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陆少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女人了吧，他哪里比得上辰阳姐十分之一。”
陆馨不置可否的耸耸肩，起身按灭烟头。
“他不是我们圈子的，带不出手，哪能跟辰阳比。”
许辰阳嘴角带笑，撒娇似的靠近陆馨。
“馨馨，你对慕深那么好，我们看着都有些吃醋了。他真的在你心中很不一样呢。”
陆馨喝了一杯酒，闪烁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深邃的眼睛漏出一丝厌恶。
“慕深什么都好，就是家世太差，看到钱就两眼放光，像是我亏待了他一样。”
“你们不知道，我带他去买表，他直接就拉着我走了。”
“让我丢了好大一个人。”
陆馨轻笑起来，“不过他爱钱，本小姐有的是钱，买个小房子养在外面，他不得感动死了。”
众人纷纷起哄，说陆馨英明。
许辰阳得意的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馨馨，你这么说，不怕慕深真的跟你分手吗？”
陆馨轻笑道，“他那么爱我，怎么舍得。”
是啊，她也知道我那么爱她。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我们。
都说我是心机深沉的软饭男，故意勾引陆家的继承人，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紧紧抓住衣角，指尖泛白。
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拼了命的学习，就是为了能够配得上她。
我也从不要她的礼物，甚至到处兼职只为了给她买昂贵的手表。
当时她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
“慕深送我的礼物，我得好好收藏。”
她的眼神那么真挚，让我都忽略了她眼底深处的嫌弃。
我以为她也是爱我的。
我以为我们是两颗靠的很近的心脏。
我们也会在漫漫长夜里耳根厮磨。
热恋中陆馨也会抱着我像全世界宣布，我是她最爱的人。
可是，陆馨，你骗了我。
你爱的不是我，是我的坚韧，是我的成绩，是我的脸，唯独不是我的人。
一句爱钱，就把我苦苦维持的体面踩到泥里。
这不是爱，是凝视。
是上位者对底层人的凝视。
高高在上的，悲悯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