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望去，除去太子，还有其他几位皇子穿的花枝招展对我暗送秋波。

坐在中间的太子，满脸自信，向我投来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他们一个个的，想要的无非是爹的支持，还有皇伯伯的宠爱罢了。

但我要为自己选一个靠谱的夫君，为天下选一个明主。

打量一圈，我心中有了主意，指着一身玄色衣衫，神情冷峻的人说「皇伯伯，我喜欢三皇子。」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就连爹的酒杯都掉在了地上。

皇伯伯喝到口中的酒呛了出来，一国之尊第一次在大臣面前失仪，发出尴尬的笑。

「笙歌不胜酒力，喝醉了，重新选，重新选。」

我依旧指着赵元明。

皇伯伯啪的一下，把我的手拍落，摁在桌子下面。

赵元明没有一丝恼怒，眼带笑意，上前行礼「承蒙蒋小姐不弃。」

我冲他淡淡笑「无须客气，以后咱们就是......」

皇伯伯立刻出声打断我「朕不胜酒力，都回去休息吧。」

不等众人反应，他像逃难一样，甩的龙袍猎猎响，脚下恨不得踩轮子飞起来。

皇伯伯给爹悄悄送了信，说是会再办一场宴席，让我重新选夫君。

我把信丢到桌子上，坚定开口「再让我选一次，还是赵元明。」

爹神色晦暗不明，许久才小心翼翼开口。

「可爹记得，你最喜欢跟太子玩。」

我神情严肃，甚至在无意间带着几分厌恶和憎恨。

「爹，你也说了那是玩，做不得真。」

「选夫君和玩伴不同，女儿自然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爹心怀顾虑「可三皇子，已经残疾多年。」

我点点头「但只有他才堪配当我夫君，也只有他能接替皇伯伯的位置。」

哐当一声，食盒掉落在地，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太子，站在树下，神色凄厉又带着几分阴狠。

爹虽是对我说，但带满对太子的警告之意。

「爹拼命打仗，一为百姓，二为让你可以肆意任性，哪怕是天皇老子都不能欺负你，更何况是他儿子。」

太子不自觉的吞咽口水，等爹一走，便上前抓住我的肩质问，丝毫未察觉到他此时的力气，足以把我的肩膀掐青。

「笙歌，你说过你会选我，会帮我牢牢坐稳皇位，为何要食言？」

看着这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心里开始泛酸水。

前世，他曾在爹和皇伯伯面前发誓，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皇伯伯去世后，他不仅纳两百多个妃嫔，更故意把我打入冷宫受尽折磨。

他当上皇帝后，把伪装的温和贤良撕的粉碎，大肆征税，修建贪图享乐的行宫，实行暴政，凡是斥责他荒诞行为的大臣，轻者被罚，重则被打死的也有。

懒的纠缠，我憎恶的开口「放开我！」

他声色厉荏，像头发疯的野兽般大喊「难道你和老三，早就勾搭上了？」

不想多费唇舌，我转身往屋里走，却被他死死钳制住双臂，挣脱不开。

不知赵元明又是何时来的，他冰冷带着怒意，直视着太子，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笙歌说，让你放开她！」




太子像听错了话，不等他反应，皇伯伯碾碎太子最后一点自尊心。

「去，领二十板子，滚回去禁闭一个月去。」

太子走后，我爹幽怨提醒「什么叫你和阿鸢的心头肉，这是我闺女。」

「我不过是看你没女儿，让你养养，过过女儿瘾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他亲爹呀，别说我了，就连阿鸢都不同意。」

我爹拉住我「闺女，咱回家给你娘上香去。」

皇伯伯为了安抚我，又差人送来无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让公公小声问我，我什么时候回宫住。

爹把公公推出去紧闭大门「让他死了和我抢闺女的心。」

我好笑的摇摇头，这天下也就只有我和爹，敢这般对天子无礼。

给娘上完香，爹又开始讲他们三人的故事。

「当初，我和你皇伯伯出门打猎，被敌人追杀掉入悬崖，你娘救我们时，先喜欢的是你温文尔雅的皇伯伯。」

「可惜，她随你皇伯伯进宫后，却因农家女的身份不受皇太后待见，只让她当侍妾，就连侧妃的位置都没有。」

「别看你娘是农家女，可心气高着呢，她不当侍妾，也不和别人共事一夫，那时候你皇伯伯急的抓心挠肝。」

「可惜，他最后还是在你娘和皇位之间，选了皇位......你娘伤心欲绝，要回老家。可我不愿意，我就以朋友的身份陪她，直到你皇伯伯立了皇后，生下太子，两年后，她对你皇伯伯彻底死心，才开始慢慢接受我，最终答应嫁给我，你不知道......」

我娴熟的接过话。

「我知道。」

「娘要和你成亲时，皇伯伯说你趁人之危，但你觉得是皇伯伯先辜负了娘，没立场指责你，你气不过就把皇伯伯打趴下了，再到后来，你们大婚，皇伯伯还给娘准备了两条街的嫁妆。」

一向在战场上冷若阎罗的我爹，此刻笑的憨态可掬，满面春风。

即便他打赢胜仗，都没觉得能比娶到我娘开心。

只可惜娘生我时，难产而亡。

爹抱着我娘的尸体不肯下葬，说是要埋，就把他一起埋了。

皇伯伯在我娘的棺材前，枯坐三日，未上朝，看着我爹躺在棺材里发疯。

那时，所有人都说，大元最英明神武的两个男人，都因为一个女人疯了，大元要完蛋了。

第四日，皇伯伯抱着哭声响天震地的我，对着我爹挑衅。

「你陪阿鸢放心的去吧，以后这就是我和阿鸢生的闺女。」

我爹从棺材里骂骂咧咧的爬出来。

「你臭不要脸，你得不到阿鸢，你就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后来我在剑门关长到十岁，蛮子进犯次数越来越多，爹每日都睡在城墙上，顾不上照顾我。

而我又整日里和士兵混在一起，没有一点女孩样，爹就给皇伯伯写信，把我送到宫里，由皇伯伯亲自养。

皇伯伯特意把娘曾住过的宫殿修葺出来，摆满首饰，罗裙，亲自在城门处接我。

他对我如同掌上明珠，惹的后宫生下儿子的妃嫔都羡慕不已。

我坐在他的龙椅上问「皇伯伯，我是你的私生女吗？」

他笑的前仰后合，又带着落寞「你若真是朕的女儿，朕此生都无憾了。」

我懵懂的问「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疼惜的说「因为你娘是我最愧疚的女子，你爹是我今生挚友，你是最可爱的笙歌。」




跳下城楼，我重生回到挑选夫君那天。

我选残废的三皇子，爹吓的酒杯掉落，皇伯伯吓的逃跑，都不想承认我选的婚事。

可上一世，我选了太子，等蛮夷攻进来时，他带着两百多位妃嫔出逃，把我留在冷宫，沦为蛮夷的玩物，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含恨跳了城楼。

这一世，我看着被我推进池塘，狼狈不堪的太子，带着嗜血的杀意。

「我蒋笙歌发誓，绝对不会再让你坐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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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外无一人看守，被困妃嫔才跑出去，就传来凄厉的求救声。

蛮子激情昂扬「狗皇帝跑的时候，没有带走皇后，搜！」

我急促往冷宫深处跑去，可还是被蛮子拽住头发，强行与图纸上的女子对比。

蛮子开心大喊「找到了！」

蛮夷王长的高大粗壮，满脸横肉，目露疯狂的占有欲。

「总算也能尝尝威武将军的女儿，是什么滋味了。」

他仰天大笑如同打雷，上前一步，把我手中用来反抗的花瓶打碎在地。

直到染血的太阳升起，被绳子捆住手脚的我赤身裸体，奄奄一息。

他系着腰带，居高临下，猖狂大笑。

「若被你的战神爹知道，皇帝跑时把你丢下，任由我们这些手下败将侮辱，你说他会不会活活气死？」

我眼角的泪干涸，走向绝望。

我爹是大元最厉害的将军，曾把蛮子逐出上千里。

可等我嫁给太子，当他登基登帝，我为后时，他先是断了我爹的粮草，让他打了败仗，害死十万羽林军，再以我的中宫之位逼爹交出虎符，自幽在断崖峰。

可爹一走，我便被打入冷宫。

蛮子进攻时，皇上带着两百多位妃嫔出逃，弃我在冷宫自生自灭，最终沦为蛮子的玩物。

半个月后，蛮子大摆宴席庆祝胜利，人人大醉。

我趁机逃出，只着一身沾血的里衣，赤脚爬上城墙。

跳下去时，我好像听见从远处传来，我爹撕心裂肺的声音「笙歌！」

「笙歌，你看爹新买的这件粉裙如何？」

再睁开眼，爹站在我面前，左手提裙，右手拿簪，等我起床装扮。

我重生到了皇伯伯为我办及笄礼，挑选夫君的那一天。

我扑在爹怀里，放声大哭。

等我平复好心情，换好衣服时，太子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笙歌，今日怎么想起穿红衣了？」

我眼里带着恨意，令他伸上前想拉我的手，停在半空，错愕的看着我。

粉色是太子所喜，并非我所爱。

我径直越过他，上前挽住爹的胳膊「走吧。」

爹一愣，又惊又喜，眼里带泪，连连说「好，好。」

自从我十岁被爹从剑门关送到皇宫后，就一心扑在太子身上，不曾与他这般亲近过。

我也没想到此举，会让他高兴成这样。

开宴不久，皇伯伯便问「笙歌，朕为你办的及笄礼，可还满意？」

放眼望去，无论是餐食，还是舞乐皆是我所喜，就连红毯上都绣着我喜欢的合欢花。

九五至尊如父亲般疼爱我，怎能不满意？

「皇伯伯，笙歌很喜欢。」

他慈爱的对我招手，我习以为常上前坐在他身边，等着我已经听过一遍的话。

「你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朕不舍得你外嫁，所以你便在朕的这几位皇子中，选一个你中意的当夫君。」




太子笑到近乎癫狂。

「你这个残废又凭什么，让我放了她？」

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作势把我拉进怀里。

我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太子还请自重。」

他错愕不已，反应过来时已是怒极，竟故意松手，让我跌倒撞在茶桌上，额头渗出血来。

等不及反应，霎那间，劲风扫过，万物寂静之下暗流涌动。

太子打我的右掌，竟断了两根手指。

他爆发出杀猪般的叫声「我要杀了你！」

赵元明虽坐在轮椅之上，但气势却比鬼哭狼嚎的太子更令人心惊胆战，眼里带着嗜杀之意，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面阎罗，冷冷开口。

「就凭你？」

我爹来时，挑衅赵元明的太子已经被打趴在地，狼狈不堪。

平时赵元明不显山不露水，人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可前世蛮子来时，他不仅没有出逃，还带着王府亲兵直面敌军。

无论是箭术，还是长矛都被他使的出神入化，让人数众多的蛮子都对他心生畏惧，称呼他是第二个威武将军。

只可惜，敌众，他终究还是被射死了。

我爹查看完太子的断指，望向赵元明的眼里带着几分探究之意。

「老臣殊不知，三皇子的功力如此深厚。」

太子趴在地上怒吼「功力深厚也是个残废，等孤启禀父皇，把你打入地牢，永不见天日。」

但没等太子告御状，我爹带着我，就跑到御书房哭的撕心裂肺，怒斥皇上养的儿子，打他的小心肝。

太子捂着缠满白布的手，看着我爹坐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皇伯伯站着得给他端茶，一时搞不清谁才是皇上。

皇伯伯把茶盏砸在太子头上。

「朕不知太子什么时候长了本事，连笙歌都敢打，不知太子下一次会不会打朕？」

太子急促跪下「是她和三哥勾搭上，让儿臣成为笑柄，所以儿臣才怒极了。」

赵元明推着轮椅挡在我面前。

「笙歌入宫时住不习惯，但只要有我陪着，她就不会闹着回剑门关。」

「按此推论，笙歌与我早已相熟，何来勾搭一说？」

太子神情紧张，我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在叫嚣。

我大病一场后，究竟忘了什么？

为何我不知道，自己与赵元明曾如此熟悉过？

皇伯伯喃喃自语般「那时的确只有老三，能哄好笙歌。」

「但无论如何，你都该尊重笙歌的选择，而不是逼她嫁你，更不应该打她。」

太子还想解释，我适时的委屈开口。

「皇伯伯，若娘亲知道你儿子打了我，她在九泉之下必定恨极了你，下辈子也不会嫁你。」

皇伯伯的神色变得更严厉，转身抄过奏折，梆梆的敲太子的头。

「笙歌是我和阿鸢的心头肉，自小，朕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你这个孽子敢打她，若她做了噩梦，若阿鸢给朕托梦，朕该如何解释？」

太子发出凄厉的呐喊「儿臣断了两根手指。」

皇伯伯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能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