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小说 现代都市 庶子无敌热门小说裴越裴戎
庶子无敌热门小说裴越裴戎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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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汤豆苗

    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越裴戎的现代都市小说《庶子无敌热门小说裴越裴戎》,由网络作家“上汤豆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定国公府裴三公子台鉴:久慕鸿才,今冒昧致书,以求教诲。”“……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世人皆知之理。阁下纯孝之心,历磨难而不改,经坎坷以矢志,余拜服之至。然则,余亦听闻,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此谓人之大行也,故子从父命,孝乎?臣从君命,贞乎?”绵绵细雨中,三辆马车与一匹名贵马驹在一队家丁的护送下驶离定国公府。中间的马车车厢里,桃花紧紧抱着之前温玉送来的木匣子,仿佛生怕有坏人突来杀出来抢走一般,一脸的紧张戒备。若是往常时候,裴越肯定会调侃她几句,但是眼下他捏着那张信纸,眉头都皱得快挤到一起去了。这便是之前裴宁转交给他的、沈家姑娘写来的信。当晚他拆开瞅了一眼,只看见开头就毫无兴趣,直到方才他听家仆说,去城东那庄子需要两个时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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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裴三公子台鉴:久慕鸿才,今冒昧致书,以求教诲。”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世人皆知之理。阁下纯孝之心,历磨难而不改,经坎坷以矢志,余拜服之至。然则,余亦听闻,从道不从君,从义不从父,此谓人之大行也,故子从父命,孝乎?臣从君命,贞乎?”

绵绵细雨中,三辆马车与一匹名贵马驹在一队家丁的护送下驶离定国公府。

中间的马车车厢里,桃花紧紧抱着之前温玉送来的木匣子,仿佛生怕有坏人突来杀出来抢走一般,一脸的紧张戒备。

若是往常时候,裴越肯定会调侃她几句,但是眼下他捏着那张信纸,眉头都皱得快挤到一起去了。

这便是之前裴宁转交给他的、沈家姑娘写来的信。

当晚他拆开瞅了一眼,只看见开头就毫无兴趣,直到方才他听家仆说,去城东那庄子需要两个时辰,这才想起这封信,于是强打精神看了下去。

纸墨皆凡品,饶是裴越这样的门外汉也能一眼看出。

细看这张信笺上的字,书风飘逸空灵,风华自足,笔锋园劲秀逸,平淡古朴。

裴越对书法并不擅长,自认是将将入门的阶段,却也能看出这位沈家姑娘写得一手好字,难怪裴宁说京都中有人重金求她的字,虽说这里面不乏想从侧面讨好沈默云的人,但也说明这姑娘确实有些真本事。他忽然想起,裴宁称其为妹妹,裴云称其为姐姐,那她大概也就十四岁左右。

自己前世十四岁的时候还在上树掏鸟呢,别人家的孩子就已然浸淫书法一道且颇有成就,这个对比也太强烈了。

只不过你有成就是一回事,莫名其妙跑来教训我算什么?

裴越好歹是能看懂这封信的。

抛开那些客套话不提,沈家姑娘在这封信中主要就讲了一件事,对于裴越的遭遇她深表同情,但对他言必称凌虐一事只和家奴有关表示不赞同。若说家奴放肆,这或许偶然有之,可一个下人敢长期这样做,背后肯定有主人的默许甚至是指使。然后这位姑娘就问裴越,如果你真的是纯孝之人,为何不敢指正长辈的错误并规劝之,反而玩起了和光同尘,只将罪责推到家仆身上?

这样做真的是孝顺吗?

将来你为官作宰,不敢指出上官甚至是君上的错处,这样就是忠心吗?

对此,裴越真的很想揪着她的衣领问一句,吹皱一池春水,关你屁事?

话说当时从裴宁手中接过这封信的时候,裴越心里未尝没有一些绮念。

前世少年时候,他最羡慕的就是能收到情书的同学,对于课堂上男女生互传小纸条这种行为也无比向往。虽然他知道沈家姑娘给自己写情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是聊聊日常,谈谈生活,再不行交流一下艺术心得也没问题,做个大梁时代的笔友亦是美事。

结果没有温言软语,只有隐藏在委婉语气下的质问和劝诫。

这就是大梁的文艺少女吗?

裴越很想敲她的脑袋。

这位少女压根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通篇只在乎道德、君子、忠孝这些字眼,所以即便裴宁说她长得美若天仙,品格优秀,裴越心中却是一点兴趣也无,更不想与其发生什么关联。

他倒想当面问问沈默云,阁下贵为皇帝最器重和信赖的能臣,就可以随便将朝中勋贵府邸的情报丢给女儿看?如此明目张胆的公器私用合适吗?

总之,这封原本可以发生一些美丽故事的信,让裴越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自然也对那位最后落款为“沈淡墨手书”的姑娘观感极差。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桃花不知何时缩到车厢角落,怀中依旧抱着那个木匣子,她看着咬牙切齿面露狰狞的裴越,心中有些怕怕。

裴越深呼吸两次,吐出胸中那口浊气,而后抬手抹了一把脸,泛起笑容问道:“桃花,我是个坏人吗?”

桃花小心翼翼地挪过来,伸手按在裴越的额头上,疑惑道:“少爷没着凉呀,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裴越好奇道:“这是胡话?”

桃花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当然是胡话,如果少爷是坏人,那世间就没有好人了。你不记得了吗?以前吃不饱饭的时候,是你将碗里仅有的一片肉给我吃。柳嬷嬷要打我的时候,是你抱着我替我挨打。府里其他丫鬟嘲笑我的时候,也是你晚上给我说故事哄我睡觉呀。哪怕是被柳嬷嬷打得狠了,少爷也会朝我笑咧!还有好多好多,如果这样的少爷是坏人,那我宁愿少爷更坏一些,比那些人更坏,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呢……”

裴越怔住了,望着桃花亮晶晶的眸子,心中那些杂念与躁郁竟然瞬间消失,只剩下宁静与从容。

他笑着揉揉桃花有些发黄的头发,许诺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欺负我们。”

“嗯!”桃花用力地点头。

第一辆马车里,一位中年男人正在闭目养神,当他听见后面车厢中少年主仆的这段对话后,嘴角勾起一个善意的弧度。

此人便是裴太君特意请来的席先生。

其人少有大志,又遭逢家中巨变,以至于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用武之地。后来被裴贞请到身边,襄赞文武军事,千里奔袭谋夺吴国虎城的大略便是出自此人之手。裴贞过世后,军事院的大佬想请他继续做事,但席先生仿佛熄了一切志向,从此归隐草莽之间。这次若非裴太君亲自相请,他也不会出现在这辆马车上。

离府的时候他与裴越见过一面,仅是打了个招呼而已,不过有趣的是,他从裴越的眼神中发现一丝防备,再想到裴太君反复叮嘱的话,他对这少年有了一些兴趣。

不过,也只如此而已。

裴越并未去猜测这位席先生的心思,在安抚好桃花之后,趁着雨势渐弱,他掀开车帘打量着大梁京都。

此城始建于数百年前,曾是前魏的都城,后来大梁定都于此,这也是无论朝野上下皆将本朝视为天下正统的原因。

这座城数百年未遭战火破坏,屡次修缮扩建,是天下有名的雄城。

雨幕中的京都,天色空濛,楼宇林立,街上人烟寥寥,宛若一头暂时沉睡的庞然巨兽。

待到马车离开都城,往东行去,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远观山水延绵,一川烟雨飘零,官道上偶尔有骑士纵马飞驰,带起泥水飞溅。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桃花已然昏昏欲睡时,裴越看见前方出现一片民居,周遭是大片规整的良田,稻子整齐地生长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这里就是属于他的地盘。




绿柳庄主宅正堂,一名身穿青色细布葛衣的少年站在门槛边,身体挺直,后背紧紧贴在墙上,右手举过头顶,贴着头皮用指甲在墙上划了一道。

旁边一个丫鬟穿着蓝纱夏布单衫,头上梳着双丫髻,原本有些发黄的头发渐渐变得乌黑光亮。

外面中庭里是炽热的阳光,蛁蟟藏在梧桐树繁茂的枝叶中,叫声洪亮又悦耳。

桃花看着少年划下的那道痕迹,惊喜地喊道:“少爷,你长高啦!”

裴越看着那道痕迹,下方几公分处还有一道痕迹,那是他来绿柳庄没多久时划下的。

三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身高大概长了八厘米,如今目测是一米五出头的样子。这个长高的速度很快,除了桃花和齐大娘尽心尽力地帮他准备吃食之外,席先生所传授的练气法门也功不可没,几乎每天晚上他在睡觉时都能感受到骨头发痒的奇特滋味。

虽然身高的增长还需要时间,但有些方面裴越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譬如他的脸色,不再像几个月前那样瘦削发白,如今看起来愈发俊逸不凡,已经有了几分尘世俊少年的风采。他的身体也比较健康,虽然还谈不上强壮如牛,但已经摆脱了那种大风都能吹走的体型。

与外表的变化相比,裴越的神态愈发沉稳凝练,眼神中正平和,隐隐有一股子威严气度。

毕竟前世他就不是普通人,掌管着一家员工上千的大公司,早就养成了不怒自威的气场。如今在绿柳庄上,除了席先生和桃花之外,人人敬服于他,尤其是邓载王勇等八个少年,在他们心中裴越的话竟是比自家老子还要管用。

原因比较复杂,最主要的几条便是裴越身为绿柳庄的主人,对他们态度友善,从无以上凌下之举。其次赏罚分明,就像当初他在门前抱鼓石基座上讲的那样,做得好了不吝赏赐,做错了绝不心软,每件事都践行着承诺。最后则是让这些少年震惊的大方,席先生的来历庄户们都知道,所以在席先生传授裴越武道的时候,他竟然允许这些少年一起旁听,甚至还和他们一起练习。

就连席先生都有些惊讶,更何况这些十五六岁、没有被世事打磨掉棱角、满脑子都是自家先辈跟着定国公建功立业之壮举的热血少年?

虽然裴越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只是个庶子身份,将来很难有什么大作为,然而邓载等人就像鬼迷心窍一般,每天都要来主宅做事,甚至还自发地排了班,无论裴越去哪里,只要他离开主宅,身边必然会跟着两个身材壮实的少年。

而裴越自己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收获甚大,越深入了解才知道席先生的强大。

武道兵法谋略,这个中年男人几乎无所不知,而且毫不藏私,裴越如同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着养分。

“少爷,你该午睡了。”见裴越陷入沉思中,桃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忍不住提醒道。

裴越抬了抬胳膊,感受着身体里渐渐充沛的力量,犹豫道:“我觉得不用再坚持午睡了。”

桃花正要劝阻,却见老苍头周达来到堂外,神色有些紧张,说道:“少爷,庄外来了一些军爷。”

裴越起身问道:“什么来路?”

他来到绿柳庄的时候,也曾担心过裴戎和李氏继续使手段,在极短的时间里掀翻程光和安抚庄户便是源于这样的忧虑。只是这几个月来庄上风平浪静,除了帮裴太君送来节日赏赐的家仆以及沈淡墨的信使之外,并无陌生人出现过,所以他也渐渐安下心来。

老苍头倒也没有很害怕,毕竟这是定国公府的产业,等闲人物没闹事的胆子,只听他说道:“来了一百余人,却不知什么来路,只说要见少爷。”

既然喊人来通传,那就没有太大的危险性,裴越让桃花留在家中,自己孤身前往。

刚刚走出大门,便见席先生已经站在门外一棵树下,跟邓载的爷爷邓实闲聊着。

“先生。”裴越走过去行礼。

比起刚开始的刻意冷淡,现在他对席先生态度很恭敬,两人虽无师徒名义,实际上也没什么区别。

席先生点点头,看了一眼东边庄外的直道,温言道:“去吧,没什么问题。”

刚离开主宅,邓载和一个名叫戚闵的少年就跟在他身后。

邓载一言不发,脸色木然。

戚闵机灵一些,轻声道:“少爷,来的那些人是京营西大营的兵,领头那个是个哨官,看着不太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裴越微微颔首,这些日子因为席先生的灌输,兼之他自己也打算将来去军中搏一场富贵,所以对这些事比较了解,不再是茫然不知。

大梁军制,十人为一队,百人为一哨,主将称为哨官。

至于京军西营,正式名称叫做骁骑大营,又有被称为南大营的龙骧大营,被称为北大营的虎威大营,三营合计十四万余人,驻扎在城外三个方向,一起拱卫京都。除了这三大营之外,都中之内还有守卫宫城的一万精锐禁军,负责守卫九座城门的京都守备师三万人。

京都本就是天下雄城,易守难攻,又有里外将近二十万大军守卫,可谓固若金汤。

只是让裴越有些疑惑的是,绿柳庄位于城东,西大营自然是在西面,他们跑过来做什么?

待他来到庄外那棵柳树之下,便看见领着一百士卒的年轻哨官姿态挺拔地站在道旁,手下的士卒也都很规矩,没有喧哗吵闹之声。

哨官大概二十岁左右,身材矮壮,满面风霜之色。

裴越看着有些面熟,思索之后便想起,此人不就是当初裴太君六十大寿时,坐在自己那桌的三个年轻人之一吗?

果不其然,哨官已经先行拱手,微笑道:“裴贤弟,多日不见,风采更盛啊。”

裴越亦行礼道:“秦世兄,久违了。”

此人名叫秦贤,乃是平阳侯府当家人秦淮的长子。秦淮当初也袭了一个三等平阳伯,可后来又被皇帝收了回去,所以裴太君六十大寿的时候,身为开国公侯后人的秦淮无颜亲至,只将自己的长子打发了来。

裴越再一看秦贤只是一个百人队的哨官,便明白当日为何他沉默寡言,与尹道那一帮子形成鲜明对比。但此时他脸上没有任何轻视的神色,与秦贤交谈甚欢,让这年轻哨官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虽然这只是个庶子,可是当日谷梁在席间为其出头,秦贤在旁瞧得一清二楚,后来又听说定国太夫人将裴越分了出来,赠他庄子田地,可见十分看重,与之相比,自己即便是嫡长子又如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裴越微笑邀请道:“世兄,且到庄上喝杯清茶。”

秦贤心中微动,不过还是婉言拒绝,说道:“贤弟盛情,本不该推辞,但是公务在身,还望恕罪。”

裴越点点头说道:“既然是公务,小弟就不问了。”

秦贤却正色道:“贤弟,因为愚兄知道你在这庄上,所以特地来提醒一声,近些时日若是瞧见行踪可疑的陌生人,一定要告知都中都督府。”

裴越见他脸色肃然中带着几分焦急,便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秦贤闻言苦笑一声,旋即面上又浮起怒色,沉声道:“还不是那群该死的山贼闹出来的事情!”

裴越楞在原地,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离谱的笑话。

京都闹山贼?

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荒诞的吗?


若说前院大厅里那些武人做派是狂风暴雨鼓噪如雷,那么后宅的宴席便是和风细雨,氛围宛若桨声灯影里,一片祥和安宁。

与前院类似,能坐在裴太君这一桌的都是顶尖府邸的诰命夫人,每个人都是盛装打扮,珠光宝气,头上的钗饰随便取一件下来就足够裴越啃上十几年的鸡腿。女人之间的攀比心尤甚,更何况堂内坐着的可谓是大梁除天家之外最尊贵的妇人,在这种场合岂能落了面子,自然是从头到脚尽显富贵尊荣。

李氏身为当家太太,却没有入座,反而是取代了温玉的位置,在裴太君身边用心伺候。

这般作态自然引来那些诰命夫人们好一顿夸赞,都是见惯各种大场面的人物,吉祥话谁不会说?这个来一句“裴夫人在孝道上真没得说,满京都都找不出几个来”,那个说一嘴“还是贵府家风好,太夫人持家有方,晚辈既佩服又羡慕”,说上几百句都不带重样的,不仅让李氏藏不住眼底的喜色,便是裴太君也开怀大笑。

老太太最喜欢这种热闹喜乐场面,然而嘴里却说着:“各位夫人过誉了,我们裴家也只不过是因先祖遗泽深厚,各位世交赏脸,实在担不起这般赞誉。”

得,话题又转到第一代定国公裴元身上,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自然又顺着裴太君的话头好生恭维了一番那位人杰。

次桌则坐着一群娇小姐们,裴宁身为嫡长女亦在席上作陪。

听着那些诰命夫人们将裴家上下都夸赞了一遍,从先祖裴元到她自己,乃至于裴城裴云,唯独没有提到名声不显的三弟裴越,她心中不禁有些难过。认真说起来,她和裴越见面的次数不多,交谈更是极少,最早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有个三弟,只因是姨娘所出,所以不受母亲待见。

真正让她对裴越另眼相看的是四年前的冬天,那还是仁宣九年,今上尚未改元开平。

那天五岁的裴珏非要缠着她堆雪人,在府中各处寻找积雪,然而国公府的家仆太勤快,处处都清扫得很干净。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小院附近找到大片积雪,裴珏兴高采烈地堆雪人,裴宁却隐隐听到小院中传来呼喝叱骂声。

走近一看,时年十一岁的裴宁便被吓到了。

寒意透骨的严冬,一个小男孩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跪在雪地之上,一个面容刻薄的嬷嬷站在他身侧,手持一根木棍,毫不留情地抽打着男孩的后背。

饶是如此,那男孩却不敢哭出声,只是死死咬着牙,也不敢逃跑。

那是九岁的裴越。

本就性情温婉善良的裴宁哪里受得住这种场景,当即便冲进小院拦下了那个老妇,然后又将裴越拉起来。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女,备受长辈疼爱,平时所见所闻也是人间第一等风流雅致,裴宁何时见过如怀中小男孩这般凄苦无助的眼神?

哪怕是很多很多年后,裴宁也忘不了那双黑白分明又极绝望惊惧的眸子。

这对年幼的她产生的冲击,旁人实在无法明白,所以往后她才尽力帮助裴越。

然而,她能做的也很有限。

李氏不许她和裴越见面,更不许她替这个三弟说话,所以她只能背着李氏,想法设法地给裴越一些温暖。若非有这位大小姐的暗中关怀,若非是她经常拐弯抹角地在裴太君面前提起这个可怜的三弟,裴越能不能活到现在都很难说。

那日在明月阁里,看见裴越瘦弱又布满伤疤的双臂,她只觉得心里难受,一点也无柳嬷嬷被治罪的喜悦。后来又听说老太太做主将裴越分出去,只有最亲密的丫鬟良言才知道,从来不信佛的大小姐在闺房里念了一晚上佛,只求这漫天神佛能保佑她命运凄苦的三弟一生平安顺遂。

今天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裴宁听着诰命们夸赞裴家人,却无一人提及裴越,心中有些许难过之外,更有些庆幸。

因为她明白,虽然老太太做主,可自己的母亲不是那种轻易放下的人,没人提还好,真要是有人夸赞三弟,恐怕就算他出府另过,也还是会有些很多麻烦。

如果可以的话,她多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裴越,让他宁静安稳地活着。

那样该多好。

这时一道有些纤细又熟悉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太夫人,晚辈曾听外子说,府上几位哥儿都生得极好,性格又惹人喜欢,何不趁现在这个难得的机会,请进来让晚辈们见见?”

裴宁定睛望去,那说话的妇人乃是镇远侯府现袭二等镇远伯常思的正室夫人秦氏,她心中有些奇怪,因为记得以前母亲提过这妇人,貌似关系还不错,她应该对自己几个兄弟的情况比较了解,突然提出这个说法又是为何?

裴太君见多识广,并未被这些诰命们一顿吹捧就找不着北,心中也在思量这妇人的用意,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笑道:“若是只有你们这些长辈在,自然该让他们兄弟进来磕头,但这里还有各府上的小姐们,怕是有些不合适。我那大孙子今年虚岁十七,可不能当小孩看,若是冲撞了她们,老婆子不就成了罪人?”

秦氏尚未开口,又有一诰命凑趣道:“太夫人这话却有些见外了,我们这些人家,当年都是跟着高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先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说句通家之好亦不为过,原不必避嫌来着。”

当即便有人跟着说道:“想来是太夫人将这些哥儿调教得极好,早就有了中意的人家,怕我们这些破落户起了截胡的心思,罢罢罢,我们还是多喝几杯再家去吧。”

众人皆笑。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太君却是不好再推辞,那样才是真的得罪人,便对不远处站着的温玉说道:“你去将城哥儿和云哥儿叫来。”

那秦氏连忙说道:“太夫人,府上不是还有位三公子么?莫非今日不在府里?”

这话说得就有些恶毒了,老太太过六十大寿,你一个没成年的孙子还在外面乱跑?

世道苛刻人心险恶,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裴越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裴太君心中大概明白过来,看着秦氏姣好的面容,心底泛起一阵腻味,面上微笑道:“那孩子没怎么见过人,胆子也小,在你们这些长辈面前怕是话都说不出来,不过既然你们也想见见,温玉,也将越哥儿叫来。”

温玉心中也有些担忧,离去的时候目光不经意地从李氏身上掠过。

这位当家太太到底想做什么?

裴宁放在桌面下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她看着秦氏,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脑海中忽然有一道惊雷炸响。

她隐隐想到一种可能。

或许是因为对自己的母亲十分了解,她感觉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裴宁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丫鬟良言,以目视之,待良言走到自己身边后,在她耳边低声快速说了几句话。

良言先是一愣,随即恢复正常,趁大多人都在看着裴太君,便悄悄离开了定安堂。


未时初刻,宾客俱至,筵席齐备。

前院席面设在仪门外的大厅内,此厅面积颇广,空间很开阔,历来是国公府举办大宴的场所。今日厅内设有圆桌十张,客人们在府内管事的引领下入座。北面的主桌上,主位自然是裴戎所坐,他左首第一位是成安候路敏,其祖父便是成国公路泉,亦是开国九公之一。

路敏如今官居西府右军机,乃是大梁军中第二号实权人物。

西府是俗称,与东府相对。

大梁设政事堂与军事院,前者主管政事,后者主管军务,互不干涉,互相监督。因为官衙皆在宫城内,位置分列东西,便有二府之俗称。

主桌上除了裴戎与路敏外,另有八人,其中四人是开国九公二十七侯的后代,另四人则是百年来异军突起的武勋豪门。

今日大宴,竟然是满堂武人,并无一名文官。

除裴戎外,他的两名庶弟、族中长辈并裴越三个晚辈也需要各入席中作陪。

也不知是否照顾,裴城特地将裴越安排在尹道那一群少年的桌上。

“诸位世兄,请了。”裴越拱手一礼。

虽然之前在门口有一场短暂的交锋,但尹道脸上已看不到丝毫异色,他冲裴越颔首示意,还带着一抹笑意。与之相比,柳贲等人的城府便要逊色不少,对裴越依旧是冷漠中带着审视。倒也不是说这些将种子弟不懂人情世故,只不过世故也是要看对象的,显然在他们看来,眼下的裴越压根不具备和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

除尹道等六人外,此桌还有三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虽说年纪要大些,但这三人沉默中带着拘束,显然家世背景要弱一些,比不得尹道这种勋贵中的核心圈子。

每人身后站着一名侍女,姿容端庄,温婉懂礼,负责斟酒布菜,另有丫鬟们准备着温热的手巾、漱口的茶盏以及烫酒的汤壶等物。

厅内人虽多,但除了能上桌的正主之外,其余人竟是一点声音也无。

不多时,大宴开启,各色精美菜式以固定的节奏呈上来。

尹道看着先送上来的那道菜,对席间众人笑道:“此菜名为‘绣花高饤八果垒’,材料分别为香橼、真柑、石榴、橙子、鹅梨、乳梨、榠楂、花木瓜。越哥儿,此桌你是主人,请先用。”

他笑吟吟地望着裴越。

裴越不动声色地道:“尹世兄此话错得有些离谱。”

那三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目光中难掩惊讶,既然能坐到这里,他们自然也知道裴越的身份。

这位庶子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对齐国公府的大少爷这种态度?

其余几个少年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尤其是尹道,因为这话他娘的太耳熟了!

怎的,爷说句话就错了是吗?

还有没有王法了?

裴越也不拿腔作势,坦然道:“越虽不才,也知道依大梁宴饮习俗,头三道皆为看菜,并不取用,尹世兄貌似客气,却处处挖坑,非要我丢人出丑不可,实非君子所为。”

尹道并未动怒,笑呵呵地揭过此事。

果然,片刻后便有青衣小厮将这道菜撤下,又上了一道。

裴越先开口道:“尹世兄,既然你最熟悉这些习俗,就请你为大家介绍一下,如何?”

“越哥儿有命,为兄自然不好推脱,此菜名为‘乐仙干果子叉袋儿’,食材为荔枝、龙眼、香莲、榧子、榛子、松子、银杏、梨肉、枣圈、莲子肉、林檎旋、大蒸枣,越哥儿说的不错,这是看果,亦是我大梁风俗。”

尹道面色如常地说着,也不知道他这到底算喧宾夺主,还是被裴越支使着干活。

待第二道菜撤下,第三道菜上来,这次不用等裴越邀请,尹道便主动说道:“此菜名为‘缕金香药’,乃是用甘草花儿、朱砂圆子、木香丁香、水龙脑、史君子、缩砂花儿、官桂花儿、白术人参、橄榄花儿杂混而成。顾名思义,此菜吃不得,只不过是使得席间香气氤氲而已。”

众人纷纷点头,坐在尹道右侧的柳贲更是一脸崇拜地说道:“道哥,你懂的真多,是不是经常在家里看书啊?”

“看个鸟书!”尹道笑骂一声,目光却是看向裴越说道:“我大梁风俗如此,无论豪门寒舍,但凡开宴,这看菜三巡总是免不了的。但是说句实话,能操持得如此丰盛奢华,我却极其少见,连宫中的御宴也要逊色稍许。”

裴越淡淡道:“尹世兄,今日可是我家老祖宗六十大寿。”

尹道连忙摆手笑道:“你小子也别给我挖坑,我这番话并非别有用心,定国之富贵底蕴,大梁谁人不知?这座国公府,不知多少人拼了命想钻进来呢。”

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

这家伙还是在替裴城敲边鼓啊,明里暗里都是在提醒自己,趁早离开国公府,不要在这里搞三搞四。

呸!真当我愿意留在这里吗?

这一刻裴越心中泛起了真火,一而再再而三,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

趁着第三道菜撤下,裴越举起酒杯,对众人说道:“诸位今日皆因我家老祖宗寿辰而来,越不胜感激,代家中长辈敬诸位一杯,招待不周之处,还祈见谅。”

无论这些人对裴越是什么观感,这杯酒都必须起身喝下,因为此时裴越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还有整座定国公府的脸面。

饮完此杯后,裴越放下杯子,对身边的尹道说道:“尹世兄,人各有志,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吃些残羹冷炙。”

尹道笑问道:“莫非府里还有残羹冷炙?”

裴越反问道:“尹世兄可有庶兄弟?”

尹道微微一怔,想起府中那几个经常被自己教训责骂的倒霉兄弟,不由得缓缓道:“自然是有的。”

裴越冲他灿烂一笑,说道:“尹世兄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尹道语塞,对面一直冷眼旁观的锦川伯程由之子程德冷声道:“越哥儿,你说你过几日就要出府另过,这话可是真的?”

裴越颔首。

程德便道:“那想必你不会回国公府了吧?”

裴越一脸好奇地问道:“莫非程世兄不允我回府拜见老祖宗?”

程德憋在原地,他只不过看不惯裴越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实际上他算哪根葱,还能管定国公府的家事?让他老子知道了,不得拿鞭子抽得他下不了床。

又有临江伯朱温之子朱定说道:“越哥儿,我们都是武人,不惯嘴上功夫,只希望你说到做到,莫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裴越呵呵一笑,拿起旁边的温热手巾擦了擦手,淡然道:“我虽非武人,却也言出必行。倒是诸位世兄习武练胆,空有一身本领,行事处处透着小家子气。你们不就是担心我要和裴城争夺家业吗?现在我就可以直接说明白,除了老祖宗赠与我的庄子田地无法推辞,毕竟长者赐不敢辞,此外国公府的家业我分文不取,便是送我我也不要!一件小事翻来覆去的说,啰嗦!”

“好气魄!”

陡然一声怒吼在旁边炸响,吓得众少年一抖,连旁边几桌客人的目光都向这边看来。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壮若铁塔的中年汉子站在旁边,目视裴越,丝毫不掩面上的激赏,大声道:“你叫裴越是吧?我知道你,原以为也是个被压断了脊梁的倒霉蛋,没想到你够硬够狠!我喜欢你,如果不想在府里待,可以来南大营找我,给我做亲兵!”

裴越连忙起身,笑了笑问道:“大叔,您是?”

壮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叫谷梁,南大营主帅,和你一样,我也是个庶子身份,那又如何?照样混得比别人好,只要自己有本事,身份算逑!”

他那双虎目扫过尹道等人,只看得这些少年纨绔纷纷低头,这才冷哼一声道:“一群王八羔子,这府里的事情也是你们能多嘴的?再让我知道你们欺负越哥儿,老子抽死你们!”

这时只听主桌上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竟然盖过了厅内的喧哗:“老谷,去个茅房这么久,还以为你跑了,还不赶紧过来,跟一群毛孩子较劲,你不嫌丢人?”

谷梁哈哈一笑,又拍了拍裴越的肩膀,这才大步流星地离去,只见其气势如山,当真是一员虎将。

裴越还注意到那道温和的声音,循声望去,说话的人应该就是坐在裴戎左首的西府右军机路敏。

看不出来,这位温文尔雅的军中大佬竟然是个武道高手。

被谷梁这么一搅合,此桌的气氛便有些尴尬,如尹道这般比较有城府的都有些脸色难看,更不提其他少年,反倒是那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眼神发亮,若有所思地看着裴越。

又有青衣小厮捧着托盘上菜,只见是雕花蜜煎、十味脯腊、珑缠果子,分别是点心、干果和鲜果,这之后才是十五道正菜,每道又有两盘,流水般呈上来,可谓富贵豪奢之极。

裴越终于明白为什么圆桌这么大,而且每人身后都有负责布菜的侍女,否则对面的菜想吃也够不着啊。

自己要不要发明一下可以转动的托盘?

罢了,还是先填饱肚子。

其他人心思各异,唯有裴越似乎压根没受到影响,大快朵颐。

对于眼下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吃肉长身体更重要。


谷范如此得意也是有原因的。

从懂事开始,他便一心钻进武道的修习中,丝毫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待到年纪大些,他便不喜在家待着,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在世间各地游历,于是也认识许多草莽间的英豪。

与这些人应酬交际,当然免不了去那等烟花潇洒之地。相较于还是雏儿的裴越,谷范算得上见多识广,虽然还未真的一尝风流滋味,起码不至于像裴越这样失态。

不过此时谷蓁亦在座,他无法在这件事借机嘲笑裴越,见二人始终都很别扭,连个话题都找不到,他便对谷蓁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们说道:“你们且去前面候着,我和越哥儿有大事要商量。”

一名年纪较大的婆子赔笑道:“四少爷,这恐怕不合适吧?”

谷范皱眉道:“有个屁的不合适,连我的话都不听,是不是想吃拳头了?”

那人哪里还敢辩解,可怜巴巴地带着其他人离开正堂。

得到席先生鼓励后跟进来的桃花一直默默站着,除了刚进来时帮三人上茶外,一个字都没说过,此时忽地对裴越说道:“少爷,就由婢子下去招待这些嫂子和姐姐们吧?”

裴越颔首道:“好,你请她们去前面吃茶。”

所有下人都离去后,堂内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些。

谷蓁轻轻舒了一口气,关切地问道:“裴兄弟,今日遇到麻烦了么?”

之前她虽在车厢里,却也知道有人来庄上闹事,连裴越身边的跟随都被人打伤了,所以才催着谷范前去帮忙。此时裴越安然无恙,她虽知道并无大事,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裴越微笑道:“不瞒谷家姐姐,乃是我那位嫡母的亲侄儿闹上门来,好在谷世兄出现的及时,帮我挡下这次的祸事。”

谷蓁浅笑道:“四哥也很欣赏裴兄弟,他在家中曾夸赞过你,所以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谷范连忙摇头道:“我没有!”

裴越瞟了他一眼,笑道:“谷世兄夸我?怕是对我没一句好话吧。”

谷蓁虽然性子柔善,其实很聪明,看着二人的反应就知道他们关系还不错。尤其是她这位四哥,往日何其高傲,寻常纨绔压根不放在眼里,连嘲讽的心情都没有。如今他却能和裴越相互嘲讽,可见他内心并非像面上表露的这样。

一念及此,她不禁莞尔道:“裴兄弟或许不知,若我四哥真的在背地里夸你,那才是与你生分了。”

裴越闻言狐疑地望着谷范,看不出来这还是个死傲娇。

谷范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叹道:“小妹,我才是你的亲兄长,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

谷蓁美目流转,略有些俏皮地问道:“方才在府外,四哥不是说待裴兄弟如手足吗?既然这般亲近,又何必分什么里外彼此呢?”

裴越拍手笑道:“谷家姐姐说的极是。”

两人对视一眼,竟隐隐有了一分默契。

谷范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有种自己才是局外人的落寞与孤独。

见他神色古怪,裴越便话锋一转问道:“世兄,方才你说有大事与我商量,究竟何事?”

谷范摸摸后脑勺,随意地说道:“哪有甚么大事,不过是想提醒你一句,尽量不要和那位魏国公走得太近。”

“为何?”

“就算你出府另过,依然是定国子弟,是先定国公的亲孙,跟李子均这种人不一样,跟魏国公走得太近对你没有好处。”

裴越问道:“因为军中派系之争?”

谷范沉声道:“没错。这样说吧,大梁将士忠于天子忠于朝廷,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在军中也有派系之别。开国九公二十七候,同气连枝,百年联姻,虽有不少家族衰落,但仍旧是大梁军中最强大的力量,这些人自然是以定国公府为首。除此之外,便是这百年来因军功封赏爵位的将门,无论是天家的手段,还是人心的自然靠拢,这些人逐渐走在一起,形成军中另一股庞大的势力。”

裴越若有所思道:“这第二股势力如今便是以魏国公为首?”

谷范点头道:“不是他还能是谁?所以其他人可以靠过去,譬如那个秦贤,他家先祖平阳侯亦是开国公侯,不照样对魏国公无比尊崇?可你不行,除非你不要自己的姓氏。”

裴越微笑道:“我明白,所以我今天婉拒了魏国公的邀请。”

谷家兄妹都有些惊讶,显然他们并不知道席先生的真实身份。有这样一个给裴贞做了十多年首席谋士的人在旁悉心教导,裴越知道的内幕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

只是裴越也想不到,世事如棋局,变幻莫测,没人能准确预测到哪片云彩会下雨。

堂上的气氛渐趋融洽,前面小厅里也很热闹。

桃花活泼开朗,面对广平侯府这些丫鬟婆子,她应对得落落大方,很容易激起她们的好感,此时已然言笑晏晏,一派宾主尽欢的模样。

这时齐大娘忽地出现在小厅门口,桃花见状先对众人告罪,然后走到门外问道:“大娘,怎么了?”

齐大娘知道裴越对这个小丫头不同,所以从不在她面前拿大,两人的关系很亲近,微笑道:“姑娘,外面来了一个农妇,说是之前那个程庄头的乡下亲戚,老婆子说程庄头不在这里,她却不信,非要见少爷不可。要不你出去和她说一声?”

桃花点头道:“好,我随你去。”

与广平侯府那些人打过招呼之后,桃花和齐大娘来到大门外。

一个布衣钗裙的妇人满脸焦急惊慌地站在阶下。

齐大娘上前说道:“这位嫂子,她是我们少爷的贴身丫鬟,总不会骗你吧?与你说了,程庄头早就不在这里了,他如今在都中呢,偏偏就是不信。”

妇人眼泪涟涟,凄苦地说道:“姑娘,我家表哥真的回都中了?”

桃花走下石阶,来到妇人跟前,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关心道:“这位嫂子,程庄头确实回京都了,你找他可有甚么要紧事?”

妇人怔怔望着桃花的面容,紧接着视线移动又看到这少女挂在胸前的那个雕工粗糙的玉佩,面色微微一变。

桃花继续问道:“嫂子可是不方便进都中寻他?”

妇人强忍着心中的震惊,双手微微颤抖,摇头道:“只是家中有事,想寻我那表哥帮忙,可不想他竟然回了京都。”

桃花见她面色发白,心中不忍,便道:“不若我让庄上的驴车送嫂子去京都?倒也不是很远,应该耽搁不了太久。”

妇人连连摇头道:“这如何使得,罢了,这都是命。多谢姑娘,多谢大娘,我还得早些家去。”

说完转身便走,一刻也没有停留。

桃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想不出所以然,上石阶的时候注意到自己的玉佩居然从衣服隔层里跑了出来,想来是方才看少爷教训那纨绔的时候太激动了,于是悄悄吐了吐舌头,将玉佩放了回去。

齐大娘见状怜惜地笑道:“姑娘,你去招待客人吧,老婆子去准备午饭。”

“嗯。”桃花应下,进门时忽地扭头看向外面,却已经看不见那个妇人的身影,仿佛对方根本就没出现过。

那妇人便是冷姨,她来到绿柳庄后假借寻亲名义,旁敲侧击从庄户口中得到一些信息,原本打算见一见这个庄子的年轻家主,却不想见到的是那庶子的贴身丫鬟。

然而就是这一见,差点让她生出当场劫走对方的念头!

此时此刻,她脚步仓惶,心中悔恨悲痛喜悦皆有,十四年骨肉分离之苦,若非切身体会又有谁人能懂?

好在上天垂怜,她竟然能够在绝望之后重新见到希望,虽然现在还无法相认,可她确认桃花就是自己当年失踪的女儿。

而且她无比坚信,自己一定能将女儿带回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