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罪人，没有救下妹妹，让父母中年丧女。
又是一个不眠夜，只要闭上双眼，我就能看到妹妹在火海中，浑身鲜血，伸出手问我。
“哥哥，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清晨，苏思怡才回来，进门看到我，带着勉强的微笑。
“顾寒，我给你带了最喜欢的小笼包。”
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开门见山的问，“有什么事？”
她抿了抿唇，“你给我的那张卡，已经没有钱了。”
过年之前，我刚刚给了她十万，现在还不到一个月，就说自己没有钱了。
所有的穿戴，家中的开支，也没有让她操心过。
想起医院的事，我忽的笑了。
“我还要治病，也没有那么多钱。”
苏思怡没有想过我会拒绝，脱口而出就是，“那就别治了，反正你现在都是这个样子。”
话音刚落，又想起什么，开始找补。
“顾寒，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我不会跟你离婚的，你就是不整容，也没事的。”
我静静地看着她，语气淡淡，“怎么，方永文没钱吗？”
此话一出，苏思怡立马气的跳脚，“跟永文有什么关系，不愿意给，就算了。”
“你还知道，他跟你没有关系。”
苏思怡看着我狰狞的脸，脸上的表情越发嫌弃。
“顾寒，我真的受够你，永文现在生病了，我是他的朋友，帮帮他怎么了？”
“我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啊，看到你的模样，怎么可能不害怕？”
这就是她喜欢上方永文的理由吗？只是因为我现在面目可憎。
那我变成这样，又是因为谁？
“所以呢？你就要问我要钱，去养你的情哥哥？苏思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皱紧了眉头，大喊大叫，“永文哥只是我的干哥哥，我照顾他怎么了？”
我笑出眼泪来，语气悲凉，“这就是你不回家的理由？丢下我们一家人离开去找方永文？”
苏思怡看到我这幅样子，后退几步，不耐烦的说。
“不就是因为除夕我没有在家，你至于吗？顾寒，你能不能大度些。”
还想让我怎么大度，大度到拿自己辛苦挣得钱，去养别的男人。
“苏思怡，你还记得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她环着胸，满是不耐烦的样子，“不想给钱就算了，说什么废话。”
我看着她走进房间，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一副要离家出走的模样。
眼神不断的扫视过我，似乎是在等我说出挽留的话。
苏思怡故意将东西弄的叮当作响，推着行李箱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还刻意停顿下。
“你先别走。”
她自信的笑出声来，觉得完全可以拿捏我，“顾寒，我就知道，你能有什么骨气。”
“除了我，那个女人还愿意跟你在一起。”
我走进书房，拿出那份文件，递到她面前，“签字吧。”
可还没等苏思怡接过，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怡怡，我伤口发炎了，你快来照顾我。”
我拉住她的胳膊，皱眉说，“你等一下，先把离婚协议签了。”
一年前的除夕夜，电线短路引起火灾。
我不顾生命危险抢先救下老婆，亲妹妹却葬身火海。
今年除夕我和妻子约定一同去墓地祭拜妹妹。
可除夕当天，她借口去拜年，去了一百公里外的竹马方永文家中。
方永文发朋友圈炫耀，“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下厨的女人，值得拥有。”
我连夜找过去想要一个解释，却听到晴天霹雳的真相。
“去年要不是我故意弄的电线短路，怕是他们还要欺负我，让我做饭。”
……
刚祭拜完妹妹到家，我就收到了妻子发过来的语音。
“看到你毁容的脸，我就恶心，为什么那场火灾，你没有死。”
不顾她秒撤回的消息，我发了句，死的应该是谁？
下一秒，苏思怡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死的应该是谁？顾寒，你是不是后悔救我了？这一年我真的很累，你非要逼我做什么？”
我听着手机那边传来方永文的声音，“怡怡，今天晚上还跟我住吧。”
“我不跟你说废话，新的一年刚开始，我不想沾染晦气。”
我站在阳台上，冷风吹透我的身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
那边没有丝毫的停顿，挂断了电话。
冷静了几分钟后，我走进客厅内，朝着爸妈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他们并没有听我的解释，站起身，连夜驱车回了老家。
我拼命挽留，爸爸一句话击溃我的心，“你是有妻子，但是你就可以见死不救？那是你的亲妹妹啊！”
都是我的错，面对两双手的时候，我的确是救了苏思怡。
心中还存着一抹侥幸，把她救出去，就立马回来救妹妹。
可苏思怡受了很大的惊吓，抱着我不肯放手，等我再进去，早已经晚了。
我的脸上还留下大面积的疤痕，丑陋不堪。
我们一家悲痛到了骨子里，却未曾责怪她一句。
苏思怡说，“顾寒，谢谢你救了我，是我对不起你们家，以后我肯定好好对你。”
可还未等我完全恢复，苏思怡就开始找各种借口，不愿回家。
直到天空亮起，我打开手机想要问问爸妈，却看到顾寒再次发的朋友圈。
“听说这个寺庙很灵验，我们才是有正缘的人。”
配图是苏思怡跪在蒲团上，精致的妆容，闭着双眼，很是虔诚。
我的心阵阵抽疼，五年的婚姻，我们一直恩爱有加。
她之前和方永文关系也还算不错，但远远没有现在这么亲昵。
后面半年，我不是没有察觉过，他们的不堪。
每每质问，都被她轻飘飘怼回来，“顾寒，你照镜子吗？我没有跟你离婚，已经是仁至义尽。”
方永文出现在家中的次数越来越多，堂而皇之地躺在主卧内。
年前因为这件事，我朝着他动了手，警告方永文不要再出现。
苏思怡发疯般的将我推开，却在商量好去墓地的半个小时前，开车去了方永文家。
一连三天，我都没有给她发消息，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直到初五这天，苏思怡终于忍不住了，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你爸妈走了吗？要是走了，我就回去了。”
我没有回复她，而是接着联系医院，准备接下来的修复手术。
飞机上，我遇到个不怕我的空姐，总是会过来关心我。
“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想要喝点什么？”
在她第五次过来的时候，我依旧是冷冰冰，“我不需要任何的帮助，请你离开。”
她依旧带着得体的笑容，“好。”
在她关上隔间门的瞬间，我再次说，“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叫赵欣悦，顾先生。”
我皱紧眉头，手紧紧握成拳，很耳熟的名字，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电脑屏幕倒映出我此刻的面容，我自嘲的笑出眼泪。
我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可怜我吗？也不需要。
下飞机的时候，赵欣悦再次找到我，给我手中塞了一颗糖果。
“顾寒，不管生活过的多么悲哀，吃颗糖就好了。”
看着她飞奔离开的背影，只是盯着手中那颗苹果味的糖，愣了几秒。
我摇了摇头，带好帽子围巾下了车。
手机有信号的瞬间，提示音就不断的响起来。
“顾寒，你去哪里了？一言不发就要离开吗？”
“什么离婚，我不同意，为什么要离婚。”
“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看到这些消息，却没有了丝毫的情绪。
当时火灾发生的时候，苏思怡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将我妹妹推倒在一旁。
她说，“顾寒，你先救我，我是你的妻子啊，求求你，不要放弃我。”
妹妹被重物压着，根本动不了，浓烟将她的面容挡住，可她还是柔声说。
“哥哥，你先救嫂子吧，我等你。”
这是妹妹的最后一句话，“我等你。”
她那么相信我，我却没有救了她。
在国外的这段时间，我积极的治疗，想要跟正常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
妈妈给我打来电话，我开心极了，“妈。”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苏思怡都跟别的男人跑了，你去哪里了？”
听到妈妈指责的话，我低着嗓音说，“我跟她离婚了。”
妈妈痛苦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哭泣，“顾寒，要不是你非要娶苏思怡，非要救她，你妹妹怎么会……”
“阖家团圆的日子，只有我知道，这是我女儿的忌日。”
我没有说话，却已经泪流满面，心中的愧疚，快要将我吞噬。
没有勇气告诉他们真相，只是因为苏思怡不想做饭，故意将电线弄短路，造成一系列的悲剧。
“对不起，妈。”
“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这一晚，我站到了医院的天台上，想要一跃而下，活着对我来说，好像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在我即将感觉到失重的时候，一双手从身后抱住我。
赵欣悦哭着说，“顾寒，不要，活下去吧。”
我扭头看着她，错愕不已，“你来，做什么。”
“你曾经救了我，现在我救你一次。”
我这才想起，赵欣悦是我曾经资助过的人，我们年龄差不多，可她家庭贫寒。
并且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后来她毕业，我遇到了苏思怡，便渐渐断了联系。
“顾寒，不要轻易放弃自己，你没有做错什么。”
赵欣悦不断的鼓励我，将我从天台拉下来，劝说我，一定要积极的治疗。
半年的时间，她都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救他，凭什么？
渣男贱女，就应该得到应有的下场。
苏思怡不服一审的判决，接着上诉，可依旧是维持原判。
之后的日子，我开始努力工作，将之前的房间卖掉后，重新买了一套面积小些的。
赵欣悦心疼我最近太累，就算是再忙，也会给我提前准备好饭菜。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一入冬的时候，我的心就开始无端的疼。
害怕除夕的日子，不敢去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痛感。
我来到墓地，看着妹妹的墓碑，手指触摸上她的照片。
“顾茜，对不起，是哥哥没有救了你，我没有做到。”
“你怪我，对吗？明明你才刚上大学，大好的人生，还在等你。”
我自责的落泪，酸楚遍布全身，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在这个时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一只蝴蝶飞到我的眼前，它盘旋了很久，却不愿离开。
我伸出手，那只蝴蝶落在我的掌心。
“茜茜，是你吗？”
它在我掌心待了很久，可却突然飞走，我顺着视线看去，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父母。
爸妈看着那只蝴蝶，不断的擦拭着眼泪。
妈妈的情绪更是绷不住，“茜茜，我的女儿，你别走，好不好。”
那只蝴蝶在我和爸妈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停留在空中半晌，离开了。
它似乎也在解开我们之间的隔阂，想要用最后的力量，来换回家人的幸福。
赵欣悦走过去，“阿姨，顾深他已经很自责了，要是我那天去的不及时，怕是他……”
妈妈听到这话，情绪有些崩溃，走到我面前，狠狠在我肩上捶打了好几下。
“顾寒，我们已经失去了你妹妹，现在还要失去你吗？”
“不是。”
我将妈妈搂在怀中，他们终于肯给我一个机会了。
从墓地回去后，赵欣悦做了一整桌的饭菜，默默地守护着我们之间刚刚修复好的关系。
“妈，明年我想要娶欣悦。”
爸妈没有说话，但是临走之前，将之前奶奶留下的碧绿色的镯子，带在了她手上。
“这样，不好吧。”
我笑着说，“给了你，就是你的。”
再次见到苏思怡的时候，是在医院，她面容颓废，看到我的瞬间，眼中迸发出希翼的光芒。
“顾寒，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欣悦扶着肚子从洗手间出来，“我只是上个洗手间，你跟着我干嘛？”
我赶忙走过去，搂住她的腰身，“这还不是担心你，都已经六个月了，更要注意些。”
苏思怡惨笑出声，跌跌撞撞的离开这里，后来再也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几个月后，赵欣悦生下我们的女儿，我抱着她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爸妈从门外走进来，将早就准备好的金镯子，带在了孩子手上。
赵欣悦刚想拒绝，却被我妈强硬的说，“必须带着，这是我们的心意，以后我们一家好好的过。”
我微笑着点头，很多年过去后，心底依然藏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但是有爱人陪在身边，是我现在最大的动力。
赵欣悦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了我，一直陪在我身边。
现在的我，几乎是一无所有的状态，她也不离不弃。
慢慢走出这段阴霾后，我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开庭这天，爸妈倒是赶了过来。
“爸，妈。”
他们并没有理我，而是径直走过去。
“爸，我……”
我还未说完，爸爸一巴掌直接扇到我脸上。
“你还有脸说，既然知道是那个恶毒的女人故意放火，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妈妈也说，“要不是你娶了这么一个人进门，我们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我们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个消息，真是笑话，女儿都死了，却不能找到凶手。”
爸爸说完这句话，就快步的离开了。
我知道他们的心中有怨气，只好默默跟上，赵欣悦安慰我，“顾寒，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思怡在法庭上，一直重复自己的无辜，她只是想要电线短路，况且自己也差点死掉。
面对她的开脱，加上当初也是证据不足，所以才以意外结案。
“我没有故意放火，只是想要电线短路而已。”
经过长时间的鏖战，最后法官还是判定了苏思怡三年的有期徒刑。
她不停的喊冤，“我不是过失杀人，我没有。”
“顾寒，我从来没有想过杀你妹妹。”
我没有说话，这个结局，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不够，我妹妹再也回不来了。
爸爸当场气晕过去，“三年，我女儿的命，就值三年吗？”
法官却说，“没有足够的证据，况且被告只是想要电线短路，并不想引起火灾，她自己还在火场中，并不是故意纵火。”
苏思怡却不肯，“不是我，我就没有想过杀人。”
一团乱麻，我将爸爸送进了医院。
苏思怡也被关了进去，爸妈不再见我，不停的责怪我。
赵欣悦陪在我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守护着我。
“走吧，既然爸妈不想见我，那我还是离开吧。”
“你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有什么事我跟你说。”
她一再坚持，“我是你未来的妻子，照顾你的父母，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我从小就没有了父母。”
我皱眉，拉住她的手，“不用的，我家的事，我来处理就好。”
赵心悦将我推了出去，电梯刚下了一层，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方永文满脸伤痕，坐着轮椅，身后跟着的彪形大汉。
“别跟我们在说什么没钱，要是再还不上，我们就把你卖去国外。”
方永文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怂了，“大哥们，别打我了。”
他看到我，却再也没有了往常嚣张的气焰，反而是低着头，沉默不言。
电梯门开以后，我走了出去，看着他被强势带上一辆面包车。
“顾寒，帮我报警，救我一命。”
我拿起手机，给赵欣悦发了句，“晚上我给你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