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舒重华胡茂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宋女侠探办案手札全局》,由网络作家“猴毛分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朗月顺着手印的方向,发现粗糙的木地板上竟勾着几根丝线,取下对着火光细看,颜色艳丽,可能是从绸面上勾扯下来的。“曾有受害者在此挣扎?”虎杖正说着,转身便趴在地上细细检查。忽然火光跳动,虎杖随即将脸贴近地面,一股细细的凉风透出。这木板下面恐怕是空的。二人合力,三下五除二把木板撬开,没曾想,这木板松动不仅是因为年久失修,这根本就是可以活动的。把木板挪开后,一个狭窄幽深的洞口赫然摆在眼前,朗月把火折子伸了进去,眯着眼想看清,但这洞深得不见底。虎杖退后一步,望望屋外,“太黑了,不如把人叫来了再探吧。”“也好,唤他们回来吧。”虎刺站在院中,取出一枚哨子吹响,声似鸟雀啁啾,一长两短,正是方才听到的屋外鸟鸣。不多时,另两名黑衣人聚集回到院子中间。其...
“曾有受害者在此挣扎?”虎杖正说着,转身便趴在地上细细检查。
忽然火光跳动,虎杖随即将脸贴近地面,一股细细的凉风透出。
这木板下面恐怕是空的。
二人合力,三下五除二把木板撬开,没曾想,这木板松动不仅是因为年久失修,这根本就是可以活动的。
把木板挪开后,一个狭窄幽深的洞口赫然摆在眼前,朗月把火折子伸了进去,眯着眼想看清,但这洞深得不见底。
虎杖退后一步,望望屋外,“太黑了,不如把人叫来了再探吧。”
“也好,唤他们回来吧。”
虎刺站在院中,取出一枚哨子吹响,声似鸟雀啁啾,一长两短,正是方才听到的屋外鸟鸣。
不多时,另两名黑衣人聚集回到院子中间。
其中一人拖着一捆麻绳回来,道:“头儿,这家柴房放着大量麻布袋子和麻绳,有很多捆绑使用的痕迹。”
另一个递上一块帕子,里面包着团黑色的东西,道:“东厨灶下,发现有新烧的灰烬,其中夹杂着还未殆尽的衣料碎片,上面绣着花。”
虎杖接过帕子细看,“女子绣样?带回去给刘某辨认。”
朗月盯着地上的麻绳,突然感觉寒意顺着脊柱上爬,这样粗实的麻绳上长满了细细的断痕,不敢想,那些不幸被偷拐来的小娘子,在这究竟受了多大的罪,又被送到了哪里。
薄纱蒙住皎皎明月,撒下朦胧柔和的月光。
转眼间,一道整齐的火光一路蔓延到宏伍街,舒重华带着王捕头一行人赶来。
火把一一架起,照得里外亮堂堂,但屋里那个洞仍旧看不清底,王捕头命人点起一盏滚灯,用绳子吊了下去,依着灯火终于看清了下面的样子。
洞口只可容纳一人通过,但越往下越宽,直至绳子降下去一丈有余,终于碰到了底,火焰在下面没有熄灭也没有变弱,有活风就说明有出口,洞底的土石结实,空间可留三四人站立活动。
舒重华抱着双臂站在洞口沉思片刻,对虎杖道:“你留下,在外面安抚百姓情绪,不必下去了。”
虎杖不像翻院墙时那样自告奋勇,接过命后退了出去。
看着王捕头带人依次入洞,朗月扭头问道:“我师弟在你那,还好吧?”
舒重华:“一切安好,与释玉在福泽园,月下蹴鞠。”
她听罢微微一笑,栓紧背上的剑,舒重华见她也要跟着下去,拦住她道:“此事自有官府追查,你不必下去涉险。”
“帮人帮到底,就当积阴德了,”朗月又整了整袖口。
“我知朗娘子是好意,但这案子本也与你无关,此去危险,在这等消息也是一样的。”
她推开舒重华的手,说道:“当然有关,我帮你们抓住了刘大盛,这就算承了他的因,那自然得和你们一起结下善果,不说了,我得下去了,要不该跟不上王大哥他们了。”
舒重华拦不住她,轻叹了一声:“勿忘安全。”眼看她顺着绳索滑下去,在洞底消失,最后连几人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虎杖清走巷子里好事的围观百姓,进屋却见只剩舒重华一人,着急问道:“郎君,你怎么能让她也下去啊?”
舒重华微微摇头,嘴角的弧度骤然放平,道:“方才行动,她可有异常?”
“还未发现,我放出钩子说郎君要升迁,她没什么反应,一天下来只顾着搜查,什么也不问,好像只是单纯想参与查案。”
“磨勘在即,她突然在这个时间出现,又恰好带着案子,不可不疑,断不能让人搅了回京计划。”
“接下来该如何?”
“罢了,先由她跟,你盯着,她若是演不下去露出马脚,即刻缉拿,”舒重华冷冷地盯着洞口,看着底下的火光渐渐熄灭,又让人来重新点灯。
灯火映在凿壁上,沟壑的影子随着火把而变动,像一簇簇看守在这的精怪,嗡鸣声在耳朵里盘旋,凉气划过脖颈,朗月紧握剑柄跟在队伍最后面。
穴道的墙体和地面虽然不平整,但没有松动的泥土石块,也没有新的开凿痕迹,这条通道应该有些年头了。
众人顺着穴道朝正东方向直走,一刻后,指南针开始偏移,王捕头拿出城西舆图比对,如果按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很可能连通城下自然形成的暗渠,暗渠上游是明沟,下游最终排入平滢湖,假使有船只在那边等候,这伙人真就踪影难寻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朗月抽吸鼻子,感觉空气逐渐湿润,其中还混杂着泥土的腥臭,通道里生着斑驳的苔藓。
一捕快拿着舆图估测行路距离,说道:“头儿,再往前走不到一里就快到暗渠了。”
王捕头:“这两日降雨,地下水应该有所上涨,不清楚还能不能过人了。”
不多时,果然听到了哗哗水流声,暗渠水位上涨,水流湍急不能行人,就算是小舟也可能侧翻。
水流撞向石壁,轰鸣声震耳欲聋,水花四溅形成一片水雾笼罩,王捕头站在渠道边抬手扇开雾气,突然撸起衣袖蹲下,伸手探入水里,沿着岸边摸寻片刻收回手,停在一个地方,让人举来火把照明,又探了下去。
朗月负手站在一旁,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良久,王捕头蹙起的眉散开,抿着唇,收回手但什么也没带上来,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撩起衣摆擦干手,然后指着岸边一块凸起的石块,说道:“这就相当于石锚。”
朗月拿着一根短枝条戳了戳石块,头大脚小,确实适合固定缆绳,“他们真把船开来这了?”
王捕头:“枯水期这里水位下降,水流平缓,我刚才在下面摸到了好几道整齐的痕迹,是船停靠在这留下的。船可以从上游来,也可以从上面的洞一起扛过来,无论如何,定然有船。”
一捕快循下游的方向探路,走到尽头,急急跑回来道:“头儿,没法再往下走了,而且水流那么急,什么线索都留不住了。”
“先上去找舒大人,或许从过往船只还可以查出什么,”王捕头点点头,扭头找朗月,“朗娘子,原路返回。”
“来了,”朗月站在暗渠边上,希望还能多找到些什么。
王捕头招手唤朗月赶紧跟上,看到她手里的枝条,“拿的什么东西?”
朗月伸出枝条,“不知道是什么,我原是想找根棍子,但只有这个。”
王捕头:“这还是树苗吧,怎么会长在这?”
一旁的捕快凑上来:“我认得,这是茶树苗。”
“茶树?”朗月像被针刺到一般,举起枝条看向王捕头。
王捕头意会,立即整队提速,原路返回。
朗月二人来到沿湖的街道,望到前面一个茶肆门前人头攒动,费了不少劲才挤到前边,激烈的讨论声压得人喘不上气。
一上来便看到王捕头从屋内赶出来几个上着手铐脚铐的人,各个粗麻短打的伙计打扮,被赶到茶肆门前的空地上跪着,留给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
而后又有捕快抬着几口木箱子出来,从盖不牢的缝隙里还能瞥见分属不同材质的骨牌、棋牌,捕快齐力一抬放上敞车,一颠簸,几颗玲珑骰子滚落到朗月脚边。
骰声起落寸寸人骨噬,啼呜沉浮片片屋瓦倒,朗月盯着骰子白了一眼,一脚踢回跪地者的膝前,腹诽心谤,昨夜王娘子嚷着要以钱换命,难不成此案原委就是木匠赌破家产遂求财索命?
这么大的动静,想来那位舒大人也在这了,朗月拍了拍身旁激愤的老丈,问道:“请问,何事如此热闹,抓了这么多人?”
大爷亮着眼睛乐道:“你这还来晚了,今早天才悄悄亮,官府抓人那场面才叫真热闹,我说他家茶次得很,怎么还有生意,原来是下面开个假茶肆,上面开个大赌场。”
另一边的娘子咬牙切齿接过话茬,“藏得那么好,要不是昨夜香满楼死了人闹的,能抓到这嘛。”
“就是,那姓胡的真是恶人自有天收。”
朗月不解道:“怎么是姓胡?他不是死了吗?”
娘子眯着眼撇撇嘴道:“不都传开了嘛,那姓胡的在这欠了一裤兜子的债,还不上了,抓了人家家的小娘子来抵债,就不就被杀了,要我说也是活该。”
“就是就是......听说受害的还不止这一个小娘子呢。”
讨伐声群起淹没了朗月的思绪,她脑袋嗡嗡心里很不舒服,连连附和点头脱出了人群,赌的是胡茂,作恶的、被杀的都是胡茂,那她昨夜擒了木匠算怎么回事。
文镜突然顿住了脚步,扯着朗月附耳道:“方才那老丈看我的眼神欲言又止。”
朗月回过头瞧瞧那人,又扫了一眼文镜,“不是他,他只是见你男装女相想说几句闲话罢了。”
环视了茶肆一圈,但并未见到舒重华的身影。
春风和煦,暖阳不遗余力驱走春寒,茶肆门前的河道上,船桨似划破绸缎一般拨开水面,徐徐缓缓好生惬意。朗月二人坐在晒得温暖的石阶上,浓浓困意翻涌,她抬起胳膊架在文镜的肩上,一手托着脸,一手玩弄着衣裙上的飘带,耷拉着眼睑望向茶肆二楼的窗户。
忽然,窗里抓到一抹绿色影子一闪而过,是舒重华。
朗月一个激灵站起身,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打斗声,但只有短暂的一阵,如此不是歹人被官兵制服,就是有人被挟持了。
楼下围观百姓的注意力皆被吸引,纷纷皱眉耸肩一片哗然,张着大嘴退后一大圈,唯恐牵连到自己。
王捕头闻声提刀和几个官兵迅速奔了上去,察觉情况不对,突然在楼梯转角顿住了脚步,他抬手一稳,悄然探出头去。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纸笔账本随着突如其来的打斗散落满地,几名捕快横刀在前围住一个魁梧粗汉,粗汉夺了一把猛刀架在舒重华的脖子上,刀刃下已经划出了一道夺目的血痕,舒重华额角淤青嘴角带血,却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从容地望向王捕头。
这粗汉是茶肆掌柜张毫,被逮捕后赃证未明,他诈降谎称要交出阴阳账目,主动认罪减刑处罚,引舒重华靠近后立即翻脸。
歹人的想法都如出一辙,张毫掐着舒重华的脖子怒吼道:“你们要是不给活路,死我也要拉一个做垫背!”
舒重华一字一顿:“人证物证皆在,刑统之下,就算你死了也难逃其咎。”
在闹市里经营如此规模的赌场,不仅能做到掩人耳目,账目作假,竟然还协营暗娼,不知牵扯了残害了多少人。
王捕头眼皮一怔,提着刀上前喊话:“张毫,莫要再做出不可回头的事了,万事都好商量,我们已经派人到了你的家中,想想你儿尚在襁褓,还那么小,这杀孽他怎么受得住。”
张毫手中的刀僵了一瞬,眉头紧蹙,余光斜斜瞟向窗外,横刀面向一众捕快官兵,提着舒重华的脖子退步,挪向临水的窗台,不顾官兵的逼近。
舒重华耳后突然一凉,身后之人的一呼一吸间竟是细长而沉稳的死气。
不好,他要憋气跳湖。
窗下就是平滢湖,广而深,水系纵横,此时又正值开春通漕行运,若张毫跳水逃跑那真是泥牛入海,再想抓到就难了,再者水性不佳的舒重华被挟持一同入水,此去恐怕九死一生。
众目睽睽之下,张毫抬脚奋力蹬在倾倒的椅子上,顺势一跃坐上窗台,跨出一条腿探到窗外屋檐,然后反手将臂弯环绕舒重华的脖子,用力一勾出将他扯出窗外。
王捕头还在尽力劝说,但张毫早已听不进一个字了。
舒重华此时半个身子悬空在窗外,脚下没有支撑,任凭如何挣扎,也只有紧紧拽住张毫衣袖才能保持平衡。
忽然他脖子一紧难以呼吸,山河颠倒,嘴角的血倒流划过脸颊。
张毫勾紧舒重华的脖子就要纵身一跃,突然眼前一片青绿,一袭梨花清香伴着重重一击砸来,似有什么凸起直接扎进眼里,碧山色里渐渐沁出朱红的花,突如其来的剧痛使他被迫松开了舒重华,猛地翻身躲开第二下重击,在陡峭的屋檐上踉跄一步。
张毫挥着猛刀无头乱砍,扑扯掉劈头盖脸之物,竟是一件女子外衫从天而降。
身后“噗通噗通”几声,舒重华和瓦砾一齐顺着屋檐滚落湖中。
张毫捂着眼睛强忍剧痛抬头,眼前一片猩红视线不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还没等他看清来人,又从侧面袭来几棒,锁链从四面八方呼啸飞来将他牢牢捆住。
朗月得意地冲王捕头抬了抬下巴,忽然想起落水的舒重华,忙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到屋檐边,踮脚探出头去。
一只粗绳大网将舒重华从水中捞起,他全身湿透趴在上面呛咳,虚脱地瘫在大网上贪婪喘气,天地在他眼中蒙了一层水膜,水光潋滟之间,屋檐上一个被耀眼金光笼罩的人影,正朝他招手。
一刻前。
“王捕头,相信我,我的身手你是见过的,包管万无一失,”朗月脱下外面宽大的褙子,扯出襻膊,边扎紧衣袖边说道,“我与你们里应外合,你上去拖延他的时间,我走屋檐入窗先破击那个歹人,然后你们再跟着我上,还有,这楼四面都是窗,你们可要设好防,免得他跳窗跑了。”
王捕头不稍犹豫,提着刀快步上楼......
平滢湖又恢复到最初的平静,大网收紧,舒重华被拉回岸上,手下纷纷围了上来,声声关切,文镜依照朗月的吩咐,务必跟紧舒重华,便也快步凑了上去,挤在缝隙里担心地看着他。
手下将他搀扶起身,递上干净的手帕擦拭身上的水,舒重华眯着眼睛环视了一圈,无奈地笑道:“也不必未雨绸缪到这个份上吧,连仵作也叫来了。”
“什么?”众人不解地扭头四处张望,也没见到老徐他们来人呀。
“释......”舒重华眨眨眼擦过眼里的水珠,盯着文镜定了定神,“认错了。”
文镜两眼一亮,推搡着挤上前指着自己问道:“大人,您可是认得我?我是说,您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
身旁的手下按着文镜的肩膀推远又拉进,摸着下巴上下打量,转头看向其他人,想印证自己的猜想,“这小郎君是不是点像老徐的孙女?”
“释玉?”
又一个捕快凑上前,端详片刻连连点头,“别说,还真是有些像呢,”转头望向舒重华,“大人您说是不是?”
这时,王捕头一脑门官司火急火燎跑来,远远瞧到这边的热闹,不等说什么直接上去踹了一脚挡在前面的捕快,厉声道:“还不快滚,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扯闲篇,赶紧找车送大人回司理院,着凉了你们来断刑吗?”
“是,是,这就去备车,”捕快捂着屁股,一颠一颠地跑了。
王捕头抱来一件氅衣给舒重华披上,神情凝重道:“大人,张毫不知什么时候服的毒,方才毒发了。”
“什么!”
“属下无能。”
“可留下什么线索?”
“他舍弃妻子,宁死不肯透露分毫暗娼的信息,他会不会就是个小的,暴露后自戕谢罪?”王捕头摸摸后脑勺,“茶肆其余人皆已伏法,押解回司理院交由陆司理审勘,大人,真正的账本还未找到,我们的人已经上他家里搜了。”
“先回去吧,此案牵扯甚广,抓紧时间呈报知州大人,”舒重华收紧衣襟,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大人,刚才帮手的小娘子,就是昨夜的朗小娘子,她说想见见您,”王捕头突然近前一步低声说道,“张毫毒发时,朗小娘子给他吞了个丹药,不知那丹药......”
舒重华突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紧跟着自己的少年。
文镜一直跟在他身后,低眉垂眼嘴里念叨着什么,还在等待他的答复。
马车匪匪翼翼驶到湖岸边,一名捕快从车上跳下来,朝这边高高挥手。舒重华看了一眼文镜,又回头看看茶肆门前搭手搬箱子的朗月,抽了抽鼻子,说道:“既然如此,你们二人先跟着王捕头回司理院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文镜一听这话,脸上的愁绪立刻抹了个干净,然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将舒重华送上车后,他甩着胳膊步履轻快地奔向朗月,激动地喊道:“阿月,他认得我!”
朗月站在茶肆门前,释然地笑道:“听见了,方才跑来一个捕头,说什么‘像’,我就知道这事应该有谱了。”
文镜晃着朗月的手臂,眼睛眯成一条缝,逐渐谄媚起来,“多谢我的好师姐,不枉师姐陪我这两年的奔波。”
“行了,别恶心我,”她又掸了掸那件被划得稀碎的碧山色褙子,嘟囔道,“这都没什么,就是可惜了这件衣衫,才穿不过两日便毁了,你说,舒大人能不能赔我两件像样的衣服?”
文镜抓了抓干瘪的钱袋,“希望吧,我们身上快没几个钱了,吃饭都要成问题,若是能顺利找到文洁,我们便快些离去吧,就怕过了时日,你的剑该赎不回来了。”
朗月的剑——破风,跟着她的这几年,最大的功劳不是并肩作战,而是放在当铺换个几两银子出来打尖住店。
她将破损的褙子抟成一团,打量了一眼满是赃物的敞车,把衣服塞了进去,嘀咕道,这可不能扔,要留着找舒重华换钱的。
午后的空中荡着懒洋洋的风,树叶被沙沙吹响,知州衙署门前两盏白色的灯笼随风摆动。
他们随着王捕头押送赃物回来后,被带到了衙署里一个僻静的院里,院内只种着一颗老树,屋子里也没有雕梁画栋,只有简单的床榻,茶几桌椅都是经年使用的痕迹,但这里并不破旧,被人收拾得很整洁。
二人在屋里打转,起身又坐下,喝完一壶茶也等不到舒重华,只等来了午时的点心,送食的差役说舒大人公务在身,还请再等。只好又接着等,文镜趴在茶几上撑起脑袋,终于困得实在撑不住,一猛子扎进自己的臂弯眯了起来。
院子里的老树影子悄悄转了个圈,朗月站在门下发呆,良久打出个长长的哈欠,眼冒泪花,然后毅然决然地扑在了床踏上,懒懒地蹭掉鞋靴翻了个身打算先美美睡上一觉。忽然一阵淡淡药香飘过,朗月在枕下摸索到一个香囊,握在手心凑近细嗅,是安神助眠的,檀香,乳香,白芷......
其中还有一阵突兀的酸醋和姜蒜气味,屋外的鸟鸣声时隐时现,衙署的床榻怎么比客栈的还舒服,突然朦胧之中一张白白的小脸出现在眼前,朗月猛然怔住,伸手就要扼住对方咽喉,好在她立马反应过来。
突兀的味道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细细分辨,竟然还有一丝腐臭,来人是个身穿窄袖衫褐和裙裤的小娘子。
朗月愣愣把手收了回来,方才竟握着安神香昏睡过去了。
“舒大人和我阿翁叫我来看看,问认不认得你们,”小娘子抿抿嘴,摇了摇头,“我不认得。”
这时,说话的声音把文镜吵醒,他缓缓撑起头看到了一个小娘子的身影,扶着桌子站起身,试探地问道:“阿洁......是你吗?”
小娘子骤然瞳孔紧缩,猛地回头,“你叫我什么?”
“文洁?”
这声音如湿冷的帕子突然朝脸盖过来,小娘子忽然愣住,似忘了呼吸。
文镜看她反应似是认得,又走近两步,“我是文镜啊,你看看我。”
屋内沉默须臾,朗月看着小娘子逐渐泛红的眼眶,连忙轻抚她的肩膀说道:“不急不急,都坐下慢慢说。”
小娘子红着的眼眶有些湿润,眨眼间突然眼神狠戾,瞪着文镜,“你们是什么人?”猛地甩开朗月的手,怒道:“我姓徐!凭什么要求我坐下来和你们说话。”说罢,快步夺门而去。
朗月有些不知所措,刚想伸手拉住她,谁知竟然感觉脚下一软,有些使不上力,用力跺了一脚和文镜追出去两步,那小娘子早已没了踪影。
她顿住了脚步,望向屋内桌上食碟,提起一口气怒骂:“狗官!竟敢下毒。”
朗月气得脖子涨红,一脚蹬在院子里那棵老树上,粗壮的树干毫无反应,反而震得脚疼,她抬着脚趔趄往后跳了一步,文镜顾不得自己头还在晕眩,先上去搀了一把。
“他们为什么下毒啊?”文镜糊里糊涂地按着太阳穴。
朗月也不清楚他们意欲何为,这毒的毒性虽不大,只能麻痹经络,让人身体乏力,但无冤无仇何至于下毒?好在随身带着可以救急的万应丹,先解了此毒。
老树巍然不动,赏给朗月三五片落叶,树叶悠悠飘落在石板地上,一只粗布鞋踏了上去,“让二位久等了,”仵作老徐掬着客气的笑意。
“跑什么!”朗月拽着一男子的衣领怒斥,“谁敢走,我打断他狗腿。”
香满楼的隔间里,赫然倒下一名男子,死了。
“官府的人马上就到,喝死了人,你们一个也逃不掉,”朗月猛地将那男子甩回隔间,嫌弃地拍了拍沾染酒气的手。
入夜,天完全暗了下来,雷声滚滚,随之而来的是淅淅沥沥的春雨。
香满楼的掌柜在大门下急得跳脚,怕事的食客早已撤身,但隔间外围观的人却越聚越多,被酒楼伙计拦着也止不住地探头向屋内望,眼里满是惊恐和刺激。
半个时辰前,朗月二人刚一落座,就注意到了隔壁席上刺耳的笑声,笑声愈演愈烈突然戛然而止,然后就有人冲出来大喊——死人了!
逼酒的正是屋内这三人,眼神涣散扶墙靠椅。才吃几口菜就喝成这样,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却不干人事,乱糟糟的桌上摆满酒壶。
朗月的视线落回死者身上,她负手凑近,突然眼皮一跳,这人死状着实古怪。
死者侧躺在地上,佝着肩膀,右手紧攥着胸口衣服,面部扭曲得像是被黑白无常临走时胡乱捏了一把,双目圆睁空洞,嘴角挂着口涎,浑身皮肤黄里发乌,口唇爪甲更是黑得可怖,朗月倒吸一口凉气,这哪儿是酒悖,分明是中毒才是。
“闪开,闪开!”
一众缁衣捕快涌进酒楼,驱散隔间前围观的食客,酒楼掌柜一路小跑,跟在为首的捕头身旁喋喋不休:“捕爷,最近查得紧,规矩我们都懂,一见他们醉得不成样便不再售酒了,但这几个喝得实在太猛,伙计进去劝说还被打了出来,倒霉啊,您说,出了这档子事今晚生意还怎么做啊。”
“是你派人报的案?”
“方才我在后厨,是那边那位小娘子先发现的,也她叫人去请了您来,”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见一大约二十上下的女子正蹲在案发现场里,竹青色的裙摆在地上肆意拖拉,神色自若地用筷子在死者身上挑挑看看。
这时,一个素衣少年挤出人群,正是方才报案的小书生,他扔下伞,抢在其他捕快前面跑向朗月,“阿月,人到了,我们走吧。”
“文镜,”朗月抬眼看到他湿漉漉的鞋靴,制止了他,“别进来,这并非普通酒悖,我们晚些再走。”
“可......”
“你是何人?”捕头上下打量朗月。
朗月行叉手礼微微附身,“朗月,淮安鹤州人,行至此地的普通食客。”
“王某是潼州衙门的捕头,”王捕头回礼,环视了一圈隔间,看见平躺在地上姿势略不自然的尸体,和被她逼至角落的另外三人,又道,“小娘子可是动过死者?”
朗月点点头,伸出筷子指了指地面,“方才他就是侧躺在这,你们到这前他的面色还没那么明显,但已然怪异,我猜他是中毒致死便贸然翻动,若是王捕头想看,我也可以给他翻回去。”说话间她便撸起袖子要动手,屋外人群中发出的动静打断了她。
眼见一名捕快引着一人快步走来,那人年纪不大,头戴襆头,身着绿色曲领大袖公服,两旁的捕快自动退到他身侧,拱手作揖。
那人走到死者身前,幞头后的展脚还没停稳,腰间坠着晃荡的玉坠和香囊。
朗月退到一边,心里嘀咕道,还是个有点钱的小官呢,然后用胳膊挤了挤身旁的捕快,低声问道:“敢问,这是何人?”
捕快:“这是我们这的推官,舒重华舒大人。”
只见舒重华细细看了一番地上的尸体,唤仵作老徐上前勘验,自己览了一道凌乱的酒桌,阴着脸转身走向墙角的三人。
因朗月一直留在案发现场,便跟在仵作身边,将方才死者从倒下至此如何变化一一分说,她说得详尽,老徐听得连连点头露出赞许,听罢,亮出一排排工具。
良久,老徐一番操作,从死者口中掏出方才塞入的饭团,起身说道:“大人,银针试毒并无反应,但刚才我将热饭团和纸至于死者各窍,时间紧就不等它完全变色了,你看,死者现已有身体发胀变黑的迹象,这饭团表面发黑,气味腐败,是中毒无疑了。”
那边三人晃着不受控制的脑袋,不可置信地互相偷眼。
舒重华抱着双臂边听边盘算着,微微偏头,示意继续往下说。
仵作拧着眉道:“但不是寻常毒物,我再看看酒菜。”
“就地审理!”
一盆冷水,恰好随着屋外乍现的闪电倾盆而下,缩在墙角的三人终于醒过神来,潮红的脸上目光涣散,因为酒的缘故,迟钝的动作将他们眼底的心思暴露得一览无遗,不知是因为迟来的心虚不安还是夜间的冷水,他们此刻抖如筛糠。
“大人,死者名叫胡茂,年三十有四,潼州当地人,家住城西,做布匹生意,已派人去家中告知。这三人也都是潼州人,张善叶和张诚鑫两兄弟是茶商,那边的刘震是私塾教书先生。”
“几人是何关系?”
“据刘震交代,四人皆是旧时同窗好友,多年来,闲暇时就会聚一起喝些。”
朗月像听到害鼠自辩一般作呕,忍不住上前厉声道:“我在隔壁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掌柜适才也说了,这些人不要命似的让他喝。”
舒重华闻声斜了一眼朗月,又正了正色道:“多谢小娘子相助,但现下官府办案,请退至门外。”
他言语礼貌而客套,朗月也识趣,幸幸退了几步但没出门。她未跟随阿爹前往灵岭白家参加吊唁,与文镜留在城中寻人,在城中晃荡了两日无果,都要闲出毛病来了,难得撞上个有意思的。
舒重华见她并不碍事也就默许了,走到刘震三人身前,道:“老实交代,你们与胡茂有无过节,今日为何如此饮酒?”
胡茂的体温正在一丝丝抽离,肢体开始僵硬,就像他们支支吾吾半天张不开的口,王捕头瞧见舒重华已然露出不爽之色,快步上去踹了一脚,“快说!都想用刑是吗?”
数双眼睛同针锥似的盯着他们,张善叶和另两人交换了眼色,眼睛滴溜,慢悠悠晃着身子站出来,口里含糊不清:“我们只是喝了些酒,不过是一时失了分寸喝糊涂了。”
凭着酒力竟敢糊弄官府,舒重华厌倦地深深闭眼,“拉回去。”
无论是故杀还是谋杀,皆为重罪。无论凶手是否在三人之中,如此不配合,进到刑房牢狱里来都得脱层皮。
一声令下,捕快拖着叮当作响的铁链一步步走上前,闪电划破夜空,刘震看着白布下胡茂的尸体忽明忽暗,像是在动,腿脚发软紧张地咽了一口,忽然一声惊雷怒吼,吓得他扑通跪地红着眼大喊冤枉,手脚并用爬上前,“饶过我吧,我们只......只是偶尔使唤一下他,绝没想过杀人,大人明鉴!”
舒重华指着他的鼻子问:“什么叫使唤他?”
刘震身后的张善叶一个劲地用腿蹭他想打断,生怕他说出些什么,刘震猛地推开对方,“快说清楚啊,别拖我下水!”他双手合十满脸懊悔,“胡茂家中有些钱,平日里我们就是让他请客吃吃喝喝,消遣玩乐,多的不过是要些钱两来用用,十数年来都是如此,一桌子吃饭怎可能下毒啊,更何况......”
这是什么十数年来同吸血马蟥一般的好友,朗月怒火中烧,想冲上去理论但被捕快拦下,只能远远高声道:“你们逼酒如此霸道,死了人还想跑,是不是心存歹念还未可知。”
刘震刚要开口,这时,仵作从死者里衣翻出几张文书,惊讶地展开边走边道:“大人来看,这是不是合本,上面提及数额还不小呢。”
说罢,虎杖和文镜轻轻放下水盆,蹑手蹑脚走到院墙边,这墙防君子不防小人,二人踩上石块踮起脚,在墙头冒出四颗眼珠子窥向对面。
雾气大,只见他身穿襕衫,头戴巾帽,背着游山器就要出门。
文镜低声道:“他像不像更夫说的那个?不会也恰好要去山里吧。”
虎杖揉揉眼又看过去,不确定,据更夫的描述该是个不到三十的郎君,但昨日见他蓄着须,看着也有三十好几了。虎杖撇撇嘴示意直接出去问,二人立马急如星火把衣服穿好,夺门而出。
“淳然学士!”虎杖叫住他。
郭析回头看见雾里跑出来两个人,眯着眼分辨出俩人后,行礼道:“是虎郎君啊,昨夜可休息得好。”
“多谢关心,请问这么早是要去哪?”
郭析指了指自己背上的筐,感慨道:“我要上祈灵禅院写生,这几日的雾气都太薄,落笔总差点意思,终于等到了像今日这样腾腾的雾,高处云雾缭绕,定是佳景。”
虎杖:“原来如此,这里时常起雾吗?”
“对,锦屏县四处高山环绕,正如它的名字似一道屏障笼罩,”郭析躬身行礼,“还望见谅,再不启程恐怕雾霭将散,改日再叙。”
虎杖不好意地抱拳,目送他离开,扭头对文镜道:“年龄和长相有些出入,既然不进山,就先不管他了。”
天色渐亮,大雾消散,只剩远处的群山还在和云雾缠绕,果真像个大锅盆。
沸水翻腾,白烟不断从一层层笼屉的缝隙里滋滋冒出,店家掐准时间,垫着干净的布用力揭开最上层的锅盖,云雾随即喷涌而出。
朗月叮叮当当放了几枚铜钱进钱匣子里,高声道:“店家,给我来四个豌巢馒头,两碗豆浆。”
“好嘞!”
热腾腾的馒头端上来,香气扑鼻,朗月边吃边用眼神指着对街一户人家,“看,那个扫地的,应该就是林小娘子的母亲何氏,”她点着名册上一个名字,“林淼,年十五,去岁九月十八其母在县衙报官,说她离家两日未归,至今没有消息。”
释玉顺着方向偷偷看过去,轻轻应了一声。朗月又看了两眼,问道:“她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会不会已经回来了?”
释玉:“虎大哥能把名册抄回来,那就说明还没销案。”
朗月咕咚喝完豆浆,带着释玉穿过街巷,大步走向那位娘子,问道:“敢问这可是林家?你可是何秋水,何娘子?”
何秋水猛然握紧扫帚退后一步,来回打量面前的不速之客,警惕地应道:“你们什么人?”
朗月观她神色,看来是找对人了,和颜道:“我们正在调查失踪案......”
没等说完,何秋水脸色一变,提着扫帚快步往家里走,释玉急忙跑上去拦住她,“娘子稍等,我们没有恶意,就想打听一些线索。”
谁知,何秋水一听这话更是脚下生风,大步跨入家门猛地转身将门关上。
朗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剑鞘卡在门缝,但里面死抵着,让这门关也不成,开也不是,二人形成一副僵持的局面。
朗月贴附在门上,低声道:“切莫声张,我们是潼州知府衙门的人,特来调查,林小娘子走失肯定还有线索,还有希望,请相信我们。”
刹那间,朗月感觉手里的剑有些松动,心中惊喜,看来有希望。她刚要推门,忽然剑鞘被何秋水一脚蹬了出来,门轰然关上。
她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呆呆看向释玉,十分不解:“什么意思?”
释玉侧过一边,有些尴尬道:“也正常,百姓对官府的态度是复杂的,尤其是在报官后没有解决问题或达到满意,抵触是会比较明显。”
朗月嘟囔道:“怪不得,我提官府都不管用。”
真是出师不利,头一家就吃闭门羹,手上还有两家呢,她幽怨地踢开门前的石子,徘徊片刻后,重拾情绪前往下一家。
二人的背影在门缝里被拉得细长,何秋水咽了一口口水,直到她们的身影虚虚实实地完全消失在街上,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瘫软在地上,手里却狠狠攥起拳头。
穿过巷子,终于找到了另一家,朗月担心遇到像何娘子那般抵触官府的,又着急说错话,这次换释玉上前敲门。
可是,敲了几声里面才有人应门,“哪位?”
释玉礼貌问道:“这里可是周戊周丈人家?”
里面那人听到是个小娘子的声音,吱呀把门开出一条缝隙,确定来人只是两个娘子,放下戒备,悠悠打开一扇门走出来。
周戊是个跛脚的中年男子,不修边幅,拄着拐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一阵浑浊的酒气随着他一道涌出来,释玉感觉喉咙里要涌上一股酸水,拼命压下去,礼貌道:“敢问,您可曾在昔年冬月初二,在县衙报过失踪案。”
周戊没好气地撇嘴:“什么失踪,不知道。”
“令爱周倩倩......”
“放屁!我女儿早就嫁到外面去了,鬼扯什么,快滚!”周戊挥着拐杖,胡乱在空中甩了几下。
朗月飞快拉开释玉,抓着剑鞘打开周戊,“好好说话!”
周戊吓得收回手,缩进门里揉了揉手臂,趁她们不备猛地关上门。
“你这人!”朗月气不过,什么泼皮腌臜好生无礼,猛地在门上踹了一脚,破旧松动的门咯吱晃动。
这一切被巷口茶摊里闲聊的两个娘子看在眼里,她们东一句西一句的,眼见朗月她们丧着脸走出来,便招呼她们过来。
招手的娘子是茶摊的摊主,她沏了两盏普通的茶水,笑盈盈说道:“小娘子,喝点茶败败火。”
朗月和释玉走了一上午,没有分毫收获,脚也累了,口也渴了,两口茶不过瘾,又叫摊主上了些茶点。
“瞧小娘子这身手,也是干收数的?”摊主递上茶点,又说道:“你们别信那姓周的鬼话,他肯定还有钱。”
朗月浅浅抿了一口茶,心里嘀咕,摊主娘子许是把我们当成来讨债的了,周倩倩失踪,周戊一个坡脚光棍,四处欠债,白日里不做事哪来的钱。
没等她反应,释玉先开口道:“娘子,你怎么知道他还有钱还呀?他在瓦子欠下的,估计把屋子卖了都还不上。”
“不能够,”摊主挤到她们中间,悄声说道,“他还有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