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芝半睁着眼，眼前的光线刺得她微微皱眉。浑浊的空气里夹杂着一股草药发霉的气息，耳边隐约可以听到火炉木柴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浑身酸软，脑袋昏沉得让人恍惚。

自从雅集风波过去后，林昭芝以“梅影入水”的构思在贵夫人间得了一些赞誉，但她的处境并没有变得更加好过。相反，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存在开始被更多人盯上。
为了雅集的余波散去，夏明薇命人将林昭芝安置得更加隐秘，并减少了她日常的露面机会。然而，这种“保护”也让林昭芝感到不安。
小屋里，林昭芝坐在桌旁，趁着空闲时间，将一堆破布头拆解又重新缝合。她表面上在“锻炼手艺”，实际上却是心神大乱。
“上次的事虽然圆过去了，但夫人那边绝不可能打消疑虑。夏大小姐嘴上让我安分，可实际上分明是让我这个棋子在背后堵枪眼。”
她咬了咬唇，抵住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另一边，夏明薇却显得十分冷静。她端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静静流淌的小溪，手中却捧着一本账簿。
“从今日开始，替我留意夫人那边有什么外来织物送进府中，尤其是那些极其贵重的贺礼。”她轻声吩咐青梅，“明珊这段时间反常安静，这不符合她的性格。”
“是，小姐。”青梅点头，又迟疑着问了一句，“那林姑娘......小姐打算把她护多久？”
夏明薇微微一顿，抬头看向窗外悠扬的梅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护？不必。”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她不是需要保护的人。比起明珊，或许我们都小瞧她了。”
果然，没过几天，林昭芝就感受到了这场“安静”背后的危机。
一个深夜，林昭芝正靠着粗糙的木床休息，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细听，屋门就被猛地推开——是两个娇俏的丫鬟，脸上带着微妙的神色。
“林姑娘，三小姐有请。”她们的语气带着一股难掩的冷意，“速去。”
林昭芝心中一紧，却并不显得慌乱。经历了雅集事件后，她已经明白，夏明珊所谓的“召见”无非是针对她的新一轮试探或刁难。
“敢问三小姐所为何事？这深更半夜的，民女恐怕......”她装着害怕的样子，故意拖延。
可丫鬟们并没有给她这个借口，一个拽住她的胳膊，强硬地说道：“少废话，走便是。”
林昭芝被推推搡搡地带到了夏明珊的偏院。
院子里灯火通明，夏明珊一袭红色长裳，斜靠在软榻上。侍女为她剥着橘子，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桌上的香炉，神色慵懒而剔透，仿佛胜券在握。
“林姑娘。”她微微抬起眼，露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
林昭芝恭敬地低下头，但心中警钟大作：“两次了......这女人今天又打什么主意？”
夏明珊随手将桌面上一堆布料扔到林昭芝脚下，轻描淡写地说道：“听闻雅集那日，你的香囊颇讨贵人们喜欢。本小姐这里也有几样物什需要你的处理——明日中午前交差，晚了就别怪本小姐不给情面。”
她扫了一眼林昭芝继续说道：“对了，这些布料中可能有几块是难处理的，若是弄坏了——那府中规矩，你也懂。”
这话宛如一把刀悬在林昭芝头上。
“......是，三小姐。”理智告诉林昭芝，这时候绝不能多言一句，她只能低头答应。
回到自己的屋里时，林昭芝已经靠着手里的布料看出夏明珊的伎俩——这些布料其中一部分虽然看起来普通，但其实布质极差，用最简单针法裁缝就会起丝，而一部分则过于厚实，即便是专业绣娘也会费力。
这些材料分明是想让她“自取其辱”。
可就在下手的瞬间，一丝灵感突然蹦到了她的脑海中——
她拿起两块最难处理的布料对比了一下，忽然想到，既然单独使用效果不佳，何不直接将它们拼接起来，形成一种“对撞冲突美学”效果？
她冷静下来，将布料重新分类，并按照一个全新的思路慢慢裁剪。她将厚实的布料当底，用简易绣针把颜色更鲜艳的轻薄布料拼接成夸张的几何拼花图案，并在缝合的基础上故意留出几处转角——这是现代人常用的“设计瑕疵美学”。
一夜的辛劳，等天光微亮时，她已经完成了三件看似“瑕疵”却别致大气的作品。
“想按废料算计我？可现代人的美学，就是能把废料改成精品的艺术！”
林昭芝看着眼前的成品，疲惫的脸浮现一抹得意的微笑。
不过，当林昭芝带着香囊作品完成“差事”后，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小姐根本未曾接见她——显然，夏明珊只把她当作一个任意摆布的玩物，有没有见到成品，压根不重要。
但林昭芝更没想到的是，晚上回来的路上，她却意外被夏明薇召见。
“大小姐这是......您找我有事？”林昭芝尽量克制住语气中的疲惫，勉强弯了弯嘴角。
夏明薇端坐在屋中，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她脸上扫过。良久，她开口：“珊儿今日让你赶的工，我已经听说了。”
林昭芝微微一僵，心中隐约闪过一阵不安。
“小小的挫折，却能做得如此别出新意。”夏明薇端起茶，眼神微微犀利。“林姑娘果然有趣，近日府中愈发不平静了，你可要稳住。”
这次，林昭芝看出了夏明薇语气中的欣赏之意，但她也感受到，这种欣赏是锋利的——更像是在细细打磨一把刀。
“民女......谢大小姐提点。”林昭芝低头说道。
可当她转身离去时，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夜深了，丞相府中弥漫着风雪的寒意。屋外低低的风声像是在呢喃什么，林昭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心里清楚，自己这颗“新棋子”已经渐渐进入了焦点。无论是夏明薇还是夏明珊，或是更深的势力，这座看似华丽的宅府，正因为她的存在变得愈发复杂。
“或许，下一次，我未必能躲过......”

“大小姐，您要听我一言。”林昭芝跪伏在地，声音微颤。
夏明薇放下手中的茶盏，带着一丝讥讽，“昭芝，这么着急，是怕我不知道什么吗？”
林昭芝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急切，“三小姐近日的举动不寻常，她可能对您不利。”她不敢说得太多，但这已经足够点破夏明薇的疑虑。
然而，夏明薇并未表现出预想的震惊或警觉。她只是轻轻拨了拨手腕上的玉镯，“昭芝，你知道我最厌恶什么吗？”
林昭芝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我厌恶那些不分轻重缓急、总是试图插手我事务的人。”夏明薇的话如同一柄冰冷的刀刃，直戳林昭芝的心口，“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夏明珊的小心思吗？她不过是只跳梁小丑，难道你觉得我会在意？”
林昭芝的脸色微微发白，她低下头，“大小姐，我只是......”
“够了！”夏明薇冷冷地打断她，眉眼间多了几分警惕，“昭芝，记住你的身份。你的聪明，我一直都看在眼里，但聪明过头了，未必是好事。”
林昭芝咬紧牙关，低头退了出去，心中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本以为将夏明珊的阴谋告知夏明薇，能换来一些信任，然而夏明薇的态度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冷。
回到自己的小院，林昭芝紧紧握住手中的护符，脑海中却闪过夏明珊与夏青密谈的画面。夏明珊的阴谋远不止针对夏明薇，她现在的处境，或许也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怎么办......”林昭芝喃喃自问，随手将护符藏入怀中。她知道，继续留在丞相府，自己随时可能成为棋盘上的弃子，但她又无法离开。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林昭芝猛地站起，心跳加速，“谁？”
“是我，青梅。”门外传来青梅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开门！”
林昭芝打开门，青梅一身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少见的慌乱，“昭芝，不好了！镇国公府的人来了！”
林昭芝一愣，“什么？”
“他们带了一封信，说是给丞相府的，但老夫人和大小姐都面色难看，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青梅压低声音，眼中满是忧虑，“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林昭芝的心猛地一沉。镇国公府主动递信，这绝不是好事。
“青梅，别声张。”林昭芝迅速冷静下来，低声吩咐道，“你先去打听清楚，看大小姐有没有吩咐。”
青梅点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林昭芝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镇国公府的动作愈发频繁，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在逐渐收紧，而她不过是这张网中的一条小鱼。
夜深时分，林昭芝依旧无眠。她坐在案前，盯着摊开的古籍，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林昭芝猛地抬头。
“谁？”她低声喝道，手中紧握着一根簪子。
窗外的树影摇曳，片刻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沈世子？”林昭芝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宴霖微微一笑，步履从容地走到窗前，“林姑娘，夜深人静，怎的还不歇息？”
“世子深夜造访，未免太失礼了吧？”林昭芝冷冷地说道。
“失礼？”沈宴霖挑眉，眼中带着几分戏谑，“若我说，是为了提醒姑娘一件事呢？”
“提醒？”林昭芝眉头紧锁，“提醒什么？”
沈宴霖微微俯身，靠近窗前，声音低沉而含蓄，“林姑娘，你知道自己究竟卷入了一场怎样的风波吗？”
林昭芝心中一凛，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沈世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沈宴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镇国公府与丞相府的纠葛，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女能够插手的。”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林昭芝强作镇定，却握紧了手中的簪子。
“听不懂没关系。”沈宴霖直起身，“林姑娘，只要记住一点——聪明人要懂得自保，否则，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完，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昭芝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沈宴霖的话。她知道，这是警告，也是威胁。
翌日清晨，林昭芝从青梅口中得知，大小姐与老夫人已经在密室中商议了一夜，镇国公府的信件内容无人知晓，但整个丞相府的气氛却变得愈发紧张。
林昭芝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闪过沈宴霖的警告。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无论是夏明薇，还是沈宴霖，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昭芝！”青梅匆匆跑了过来，“大小姐让你去一趟书房。”
林昭芝点点头，压下心中的不安，迈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夏明薇端坐在书案后，“昭芝，我问你，你昨晚见过什么人？”
林昭芝心头一震，强作镇定，“大小姐，昨晚我在房中抄写账簿，并未见过任何人。”
“是吗？”夏明薇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我怎么听说，有人看到你窗外有动静？”
林昭芝咬紧牙关，低头说道，“大小姐，我确实未曾见过任何人。”
夏明薇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冷笑道，“昭芝，我希望你明白，你能活到今天，是因为你还有用。如果哪一天你让我失望了，我绝不会手软。”
林昭芝低头应是，心中却满是寒意。
回到房中，林昭芝紧紧握住护符。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已经不多了。如果不想沦为他人的棋子，她必须找到一条活路。
夜色降临，林昭芝躺在床上，脑海中却不断回荡着沈宴霖的警告和夏明薇的威胁。她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就在她思索之际，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林昭芝猛地起身，握紧手中的簪子，“谁？”
窗外，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林姑娘，是我。”
林昭芝心中一震，映入眼帘的，是景晓那张略显疲惫的脸。
“景晓？”林昭芝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护符的秘密，我有新的线索。”景晓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但你必须马上做出选择，否则，一切都晚了。”
林昭芝紧紧握住护符。
选择，真的是她能做的吗？

“丫头，这不是你能玩得转的东西。”景晓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凉意。他站在林昭芝身后，盯着摊开的古籍和护符上。
林昭芝缓缓转过身，将护符紧紧攥在掌心，语气不卑不亢：“既然落到我手里，那就是我的责任。你若知情，为何不直言相告？”
景晓垂下眼帘，似在思索。片刻后，他叹了口气，伸手从袖中抽出一张已经泛黄的手绘图纸，铺展在桌上：“你看，这里——昭陵的方位，隐约与这护符上的纹路有些相似。你可曾注意到？”
林昭芝低头仔细辨认，果然发现护符边缘的花纹与地图上的一个标记如出一辙。她心中一震，抬头看向景晓：“这么说来，这护符不仅仅是个装饰，它可能是......”
“钥匙。”景晓接过她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但这钥匙未必是通往宝藏的，也可能是通往深渊的。你若执意追寻，怕是要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林昭芝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我明白了。但我不会停下。”
景晓看了她一眼，忽然勾唇一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未等林昭芝问他这话的意思，他已转身离去，留下那张地图和满室沉寂。
当晚，林昭芝点着昏黄的油灯，对着古籍和地图反复比对。她的心情复杂，既有对未知秘密的渴望，又有对潜在危险的忌惮。然而，她很快发现了一段隐秘的文字似乎与护符上的符号对应。她小心翼翼地抄录下来，打算日后再与景晓讨论。
然而，林昭芝并不知道，她的这一系列动作早已落入了夏明薇的眼中。
——
“林昭芝。”夏明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但却带着几分看不透的意味。
林昭芝抬头，恭敬地低声应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夏明薇端坐在书案后，指尖轻敲着桌面：“最近你常往库房走动，可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林昭芝心中一紧，却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大小姐说笑了，奴婢不过是在整理布料，未曾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夏明薇眯了眯眼，凝视着面前的女子。林昭芝的表现滴水不漏，既不显得过于镇定，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心虚。然而，正是这样的从容让夏明薇越发觉得她不简单。
“那便好。”夏明薇轻声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却让林昭芝感到背脊一凉。
“对了，”夏明薇忽然话锋一转，“镇国公府的沈世子今日来访，父亲让我去招待。林昭芝，我要你跟着我，替我布置凉亭。”
林昭芝听闻沈宴霖之名，心中顿时一凛。这个男子她见过几次，每一次都让她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总让人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他眼底。
“是。”林昭芝垂首应声，随即被青梅领着前去凉亭布置。
凉亭中，沈宴霖一身锦袍，正悠然自得地品茶。他看到林昭芝时，眸中掠过一抹兴趣，随后微微一笑：“丞相府果然藏龙卧虎，连一个侍女都如此灵秀。”
林昭芝心头一跳，低头行礼：“奴婢不过是个做粗活的，世子抬爱了。”
“大小姐，听闻最近府中发生了些有趣的事，不知可否给我讲讲？”
夏明薇唇角微勾，淡然一笑：“世子若有兴趣，不妨自己去探。”
两人言辞交锋，似有暗流涌动。林昭芝站在一旁，只觉凉亭中的气氛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丫鬟匆匆跑来，神色慌张：“大小姐，不好了！库房着火了！”
夏明薇脸色一变，立刻起身：“走，去看看！”
林昭芝心下一惊，脑中立刻浮现出自己藏在库房角落的抄录手稿。她不敢多想，跟着众人匆匆赶往库房。
库房外浓烟滚滚，丫鬟小厮们正忙着泼水灭火。夏明薇站在火光前，眼中透着寒意：“这火是谁引起的？！”
众人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出声。林昭芝站在一旁，手心已被冷汗浸湿。她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祈祷自己的抄录手稿未被发现。
然而，命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大小姐，这里有些烧毁的纸张......”一名小厮从废墟中翻出几片焦黑的残页，递到夏明薇手中。
“这字迹......是林昭芝的？”
林昭芝心中一沉，立刻跪地：“大小姐明鉴！奴婢确实曾在库房抄写过一些布料的清单，但绝无其他意图！”
“世子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沈宴霖忽然笑了，语气轻松却暗藏锋芒：“这丫头倒是有些胆量，或许大小姐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看看她到底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夏明薇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林昭芝一眼，随后淡淡说道：“既然世子开口，那我便给你一次机会。林昭芝，三日内，将雅集的布置完成。如果做得好，我便不再追究此事。”
林昭芝低头应声，心中却明白，这不仅是一次考验，更是一次警告。她必须小心翼翼，否则便会满盘皆输。
——
夜深人静，林昭芝独自坐在房中，凝视着手中的护符和未被烧毁的抄录手稿。她知道，自己已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任何一个不小心的动作都有可能让她万劫不复。然而，无论是夏明薇的试探，还是沈宴霖的靠近，她都无法回避。
“既然如此，那便迎难而上吧。”林昭芝喃喃自语。
窗外，一道黑影悄然掠过。

今日，是丞相夫人操持雅集的日子。作为府中一年一度的盛会，这场雅集不仅是夫人用来展示权势与风度的重要社交场合，更是各大贵族夫人和小姐们交际的舞台。花园中搭起了大大小小的凉亭，挂上了华丽的彩绸，园中摆满了丰盛的糕点和珍贵的饰物。
而整个场地的布置则由夏明薇一力插手的“添头”香囊做最后点缀。每个桌案上都放着灵巧别致的香囊，这一批香囊不仅寓意吉祥，还融入了林昭芝设计的现代巧思，成为雅集的一大亮点。
然而，尽管表面上热闹非凡，这场雅集的背后，却危机四伏。
“明薇太过锋芒毕露。”丞相夫人坐在主厅内，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视线却不自觉地扫向远处的夏明薇，“当真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掌控全局？”
站在一旁的庶女夏明珊挑了挑眉，冷声道：“母亲放心，今日她在雅集中的布置，料想必不会风光太久。”
夫人弯了弯唇，轻轻点了点头，又道：“待会把礼品安排好，且不要击得太紧，毕竟她是相爷的嫡女。我们的手法，只需要稍稍敲打便可，过犹不及。”
话音落下，夏明珊轻声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光。
当雅集进行到中段时，各位贵夫人正围坐在主花厅中悠然品茶，夏明薇也不动声色地坐在一侧，偶尔接一句话，整体表现得云淡风轻，气定神闲。
可就在此时，一个丫鬟突然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园中一角的香囊沾了水，全数染色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沾水染色？这是不得体的用料，不仅会让整个雅集的布置失分，更会让夫人失去颜面。毕竟这种粗劣疏忽，是整个宅府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最直接被拉下台的，很可能就是这个香囊的派发者——夏明薇。
夏明薇缓缓抬起眼，目光沉稳地扫向那名丫鬟，仿佛丝毫没有被这意外扰乱分毫。她转头道：“请夫人稍安勿躁，我立刻去一探究竟。”
现场气氛陡然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夏明薇，而夏明薇只是缓缓起身，眼中依旧泰然。
林昭芝站在旁侧，虽然没人注意她，但她显然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引起的麻烦。”她暗暗咬了咬牙，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夏明薇带着人走到园中角落，果然看到一盆清水被倾倒在一排香囊旁，而那些香囊因被浸泡，果然显现出了明显的色料溶解痕迹。
“三小姐恐怕正在笑话我吧。”夏明薇淡淡扫了一眼身后的管事青梅，语气中带着耐人寻味的意味。
“绝对是三小姐阵营的人干的。”青梅低声附耳道，“大小姐可有什么法子，稳住局面？”
夏明薇的嘴角微微一抿，低声冷笑道：“稳住局面的是她——”她的目光隐约扫向了站在角落里低头的林昭芝，“让她再出奇招。”
林昭芝被夏明薇点到名，一愣，但片刻后，她就想明白了——这是夏明薇对自己的试探，同时也是一次机遇。如果能帮她稳住这场局面，不仅能免去自己的麻烦，甚至还能借此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她脑子飞快运转起来，很快，她看了看那些“染色”的香囊，心中有了主意。
林昭芝缓缓上前一步，低声对夏明薇道：“大小姐，今日雅集主题是风雅赏梅，若承认这些‘染色’是故意为之，意寓‘梅影入水’的效果，未尝不是一次点睛。只需换个由头解释给宾客，不但能化解误会，还能反客为主。”
夏明薇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眼中浮现一抹赞许。她微微点头：“有趣，那就照你说的去办。”
很快，园中便传出了消息，贵夫人们重新回到场地，看到那些“染色”的香囊，夏明薇不慌不忙地向人群解释：“此乃巧工所意，寓意‘梅花投影入水’，以展现融融春日。只是下人未通外传，妾身失礼，还请各位见谅。”
语调温婉、从容有度，仿佛完全化解了刚才的所有慌乱。而那些被染色的香囊在灯光下，看上去竟仿佛真的像梅花落入了水中，色彩晕染，自然又雅致。
夫人阵营的人自然看出其中蹊跷，但贵夫人们并未察觉，还连连称赞：“果然独具匠心，明薇小姐果然大气！”
丞相夫人口中虽在微笑，眼中却隐隐露出一抹阴郁的光。她抿了抿嘴角，没有再发话。
夜晚，林昭芝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偏房时，心里略感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些忐忑。
就在她沉思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夏明薇缓步走进来，目光如水般镇静。
“今日表现得不错，稳住了局面。”她淡淡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赞许。
“谢大小姐抬爱。”林昭芝低头假笑，却在心中想：抬爱？这还不是因为你要我背锅。
夏明薇轻笑一声，缓缓坐下，目光扫过林昭芝的脸，意味深长地说道：“林姑娘，既然选择留在我身边，以后可就不会轻易离开了。你明白吗？”
林昭芝一怔，抬头看向她，眼中错杂着复杂的情绪。
“民女明白。”她低声说道，但心中却燃起一股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