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我却觉得一阵反胃。
哥哥将我抱入怀里，满脸都是憔悴和愧意：“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哥哥没出去接名医，就不会让这些乞丐有机会冲进府里再次伤害你了。霜儿别怕，哥哥会警告今天在场的所有人，谁也不准说出去半句话的！哥哥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
我闭着眼，不去看他虚伪的真诚。
泪水不断的滑落。
伤害我至深之人，不就是你吗？我的哥哥。
这一切不都是你蓄谋已久的么？
那些街头巷尾传唱的淫词艳曲，和这些突然出现在内院的乞丐，仿佛失踪了一样的家丁侍卫。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精心设计好，想要将我从神女的位置拉入荡妇的污名的一场闹剧不是么？
为了让百姓不再宣扬我，为了让陛下不再惦记我，为了彻底的断绝我阻挡柳楚楚受宠的可能性。
他们将我彻底的踩进了泥里，再也无法爬起。
明明是我如珠如宝放在心上的家人和密友，却为了另一个人将我踩进了这无边地狱。
我再也经受不住打击，昏死过去。
哥哥惊恐的大叫着我的名字，抱着我冲进了内院。
“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这下糟糕了，本来四肢已经很难治愈了，现在又遭受了重创。不止如此！其他脏器也全部都被捅破了！也得切除才能保命......”
“现在就算是能救回柳小姐的命，她日后也只能像是人彘一样的躺在床上，靠着器皿进食排泄才能勉强活着了。”
哥哥悲痛万分：“不可能！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我的妹妹！！否则，你们都要给她赔命！”
云月听到太医的话，几乎要晕厥，嚎啕大哭：“霜儿，我们说好，要看着彼此及笄，看着彼此嫁人，一起携手到老的。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包扎好了。盖着被子，看不出到底哪里被截断了。
云月趴在我的床边，牵着我的手。感觉到我手指动了，立马坐起身来。
“你醒来了，太好了。”她一边说一边哽咽：“你饿不饿？渴不渴？我让小厨房去做些好补身体的膳食。”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我的神色，关心中
曾经与我亲密无间的密友竟然也被柳楚楚挑唆，成为了另一个送上我绝路的凶手。
从小到大，三人情谊，最后竟是一场盛谋屠戮。
太医们手忙脚乱的给我擦拭伤口，更换汤药，一碗一碗的麻佛散灌进我的嘴里，他们不忍的叹息：“柳小姐，再忍忍吧，天亮之后，你就可以得到救治了。”
可是再贵重的药材也无法止住我身上的血，心中的痛。
我疼的不断哀嚎，血水顺着地板流了一地。
云月的裙摆都被沾染了血迹，她坐在一地的血水中，不住哽咽。
哥哥背对着我，肩膀不断的颤抖。
他们好像真的心疼我到了极点，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真心。
再次醒来，屋外已经亮起了微光，哥哥跟云月站在门外正在说着什么。
“相公，看霜儿现在的状况，怕是再也无法起床了。真的还要再安排说书人去街头巷尾传霜儿跟乞丐们交合的事儿么？”
哥哥沉默了片刻，却坚定不移的开口：“不仅要传，还要把事情闹大，最好让百姓们都能亲眼目睹一番。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是我们不闹这一场，以后也会有人传的。”
“只有彻底的把霜儿在民间的名声败坏了，日后陛下再想起来霜儿会制作丹药，也不会把一个被乞丐搞烂的残废纳入宫中。正好霜儿以后不要再生出跟楚楚争抢的心思了。”
“以后楚楚可是宠妃，她若是再惹事，我也不能保她了。让她学乖点，也是为了她好。”
哥哥交代完了后说道：“时间差不多了，等会事情闹完了。就让太医们给霜儿医治吧。”
卧房内的我早已哽咽到颤抖。
当初他把我从乡下接回来的时候，我被那些贵女们嘲笑“瞧那粗鄙模样，连下等婢女都不如。”
“谁知道流落在那种不开化的地方，有多少污秽不堪的往事。”
一盆盆脏水泼在我的身上，我时常躲在屋里不敢见人。
是哥哥他牵着我的手，站在那些贵女面前说：“霜儿是我的妹妹，她就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女子，若是以后你们再编排他，我就把你们的父兄通通打一遍。”
当初维护我的哥哥，现在却为了柳楚楚，将我踩进了泥里。
正当这个时候
门里。
云月护着柳楚楚，听着身后传来的尖叫痛苦，有些心惊胆战。她还是不忍心，抬起头小声问哥哥：“相公，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
“怕什么，她自己找来的人，怎么会对她下手？我看一定是正帮着她做戏，博我们同情呢。”
云月了然的点点头。
他们带着柳楚楚进了宫，找了御医，反复检查后，确定只有脸上的伤痕。
哥哥心疼够呛，重金买来舒痕膏，小心翼翼的为她涂上。
直到把柳楚楚送回卧房休息，他才想到被关在后院的我。
他对云月说：“罢了，毕竟她的伤都还没痊愈呢，给她一点教训就够了。她今天一直都在看楚楚的裙子，回头你给她也.....”
想到我已经没有腿和胳膊，再也穿不上衣裙，他轻咳一声：“回头我给她打造一套头饰......”
正当两个人相携往后院走去，小厮却脸色煞白的冲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她跳井了！只留下了一封诀别信。”

。”
“那当然是因为楚楚小姐值得了？她可不像那个会沽名钓誉，拿着仙丹骗人的那位大小姐一样呢。”
“当初将军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时候，楚楚小姐不顾一起冲到了边境，冲进了尸堆中，在剑雨中将将军背了出来呢，甚至为了替将军挡箭，伤及了肺腑险些一命呜呼。”
”将军回京后知道是楚楚小姐救下了他，当场就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让楚楚小姐一生无虞。”
我浑身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的手摁住了腰间的伤痕，那时那一年我背着哥哥冲出敌军的包围时，被对方一剑捅穿留下的伤疤。
现如今听到的这些话，又像是一把利箭刺进了我的心脏，疼到我几乎无法呼吸。
外面，云月屋里的丫鬟也开口了。
“我们夫人疼爱楚楚小姐，也是因为当初夫人小产下红不止，几乎血都要流空了，太医说若是能够有一位与夫人八字相合的女子为夫人献出心头血，说不定可以救下夫人。”
“要不是楚楚小姐偷偷放了自己的心头血给夫人用，夫人怕是会没命了。”
“夫人知道真相后就抱着楚楚小姐说，以后楚楚小姐就是她最宝贝的人。”
最宝贝的人？
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让她幸福？
那我呢？一路驾马疾驰到边境，生生累到呕血的我，从死人堆里背着哥哥边哭边往外爬的我，被敌人一箭射下悬崖的我，为云月献出心头血险些失血过多没命的我。
又算什么呢？
我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哭自己的苦，笑自己的傻。
好久，我从枕头下面翻出来一个锦囊，那是将我从悬崖下救出来仙人，送我入京的时候留给我的。
“柳霜，你有慧根，应该入仙门。若是有一天你想好了愿意斩断前尘往事，一心寻道，便烧了这个纸鸢，便会有仙法将你送至蓬莱仙境。”
“只是你要知道，一旦你选择修仙，那你就要斩断前尘往事，断绝六情。不管你过去的身份多么的高贵，卑微，都会在顷刻间被抹去。
那个时候，我说：“抱歉，仙长。凡尘中有我割舍不下的家人。”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我将那纸鸢丢入了烛火中：“我愿意断
我的手，潸然泪下：“姐姐，我都听说了，你被那些乞丐们玩弄的内脏都烂了，不仅切除了胞宫，日后怕是连正常排泄都难了。我快心疼死了。”
我闭上眼，不去看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她抱住我的肩膀，蔻指不断的掐着我另一边断臂的伤口，疼的我不断颤抖。
哥哥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了过来，目光带着戒备和警告向我投来。
我知道柳楚楚一贯喜欢当着哥哥的面栽赃陷害我。
我干脆不言不语，也不再反抗，只是默默忍着疼。
“姐姐一定是在怪我一直没去探望她，可是最近我都在宫里陪着陛下，陛下说我献上的丹药有奇效，已经命人帮我修建神女台了，我实在没办法回来啊。”
人们都开始吹捧她如同仙女下凡，竟然能够炼制那么厉害的丹药，日后一定能够帮助陛下永葆健康，圣心独宠，成为皇后。
而我，则被人们鄙夷到了尘埃中。
“人尽可夫的婊子，用靠身体换来的脏药搏命声，活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即便我看不到他们嫌恶的神色，可是那些话却刺痛着我的心。
“霜儿，你出来透风够了，就赶紧回去吧。”
哥哥说着，让下人赶紧把我抱走。
他话语中的焦急不是因为担心我受伤，而是担心我丢人，破坏了他宠爱的妹妹的及笄宴会。
我被他喊来的下人带走，去的方向却不是我的卧房，而是越走越偏。
我心惊，挣扎的从他怀里逃离，滚落在地上：“你想干嘛，你要带我去哪里？”
一直垂着头的下人露出一张赃污不堪的脸，笑得满口烂牙：“当然是带您去快活快活啊。”
我看着眼前的人脸，脸上霎时间一片苍白。
这张脸我怎么会认不出来，他就是几次三番帮着哥哥一起凌辱我的乞丐头子。
身后传来柳楚楚的冷笑，言语间都是恶毒：“柳霜，你为什么不知道死在乡下呢？为什么要跟着哥哥回来抢走我的富贵生活。”
我忍住声音的颤抖：“柳楚楚，我从来没想过要抢走你的生活，当初是我劝着哥哥留下你的。这次进宫献药我也没想过要获得陛下的宠爱。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你放我走吧，我
带着愧疚。
我只觉得疲惫。
他们把我害成这副样子，如今还装作这样担心愧疚的样子做什么呢？
我从她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看你神色实在疲惫。”
见我依然如往常一样平静，她松了口气：“你好好的休息，有事情便让下人喊我。”
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的。
婢女声音大到我不费力气就可以听到。
“这可是夫人专门请来画师画的小像，你们要收好了，回头给大小姐带进宫里。”
那张画像被她们展示出来，画像上是我哥哥和云月，中间是柳楚楚。
似乎还有哥哥的提笔落款“家和万事兴”.
好一个家和，他们三人一家，唯独没有我。
“这是将军每年生辰给大小姐准备的礼物，这是夫人每年生辰给大小姐亲手绣的绣品。都收好了，回头也要跟着大小姐一起进宫。”
每一件都能看出送礼者的精心。
我有些恍惚，我有多少年没有收到过来自他们的生辰礼物了？
每一年他们都会劝我：“若是楚楚看到你有我们给的礼物，她一定会伤心的。”
“我们都陪在你身边了，礼物也没有那么重要不是？倒是楚楚比较可怜，既没有亲人也没有礼物。”
我心甘情愿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再也不提要礼物的事情。
原来到头来，没有亲友又没有礼物的人，是我啊。
“这些箱奁是什么啊？”
一个眼熟的箱奁被抬了出来，我心狠狠的被揪起来。
那个箱奁是我跟云月交好的第一年，我亲手挑选的木材，亲手画的花样打造出来的箱奁。
婢女掀开箱子，里面全部都是我曾经送给云月的礼物，绸缎和绣品。
破破烂烂，早已失去颜色，一看便是长期丢弃不得妥善保存导致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
“夫人说这箱子都是不用的破烂，让你们拖出去烧了就是了。”
我心如刀割，泪水打湿了我的被褥。
为什么，明明当初说好要一起携手到老，比亲姐妹还要亲密无间的友人。
却变成了这样陌生冷漠了呢？
“楚楚小姐可真受宠啊，若是我能有这样疼爱我的哥哥和嫂子，我愿意拿一切来换
为皇上进献仙丹的前一天，我被一群流民拖进了乞丐窟。
被找到的时候，满身污秽，胞宫被人硬生生的拽了出来，四肢尽数折断。
哥哥调动了所有的禁军，誓要将那些流民全部抓来处死。
嫁给哥哥的闺中密友云月更是长跪在宫门外，求陛下派出全部御医来救我的性命。
可在我的卧房外面，我却听到云月带着哭腔的埋怨。
“相公，只是为了让楚楚顶替霜儿进宫进献仙丹罢了，为什么还要找来那些流民把霜儿虐待成这样子啊？”
哥哥长叹一声：“霜儿始终对楚楚心怀怨恨，明明她已经被认回来了，可她还不罢休，处处欺负楚楚。现在楚楚已经失去了相府嫡女的身份了，能够依靠的只有我这个哥哥，我一定要为楚楚谋一条出路，哪怕是牺牲霜儿也在所不惜。”
“至于霜儿......她现在已经是相府嫡女了，又是我的妹妹，就算是脏了身子也没人敢说她一句不是。等到楚楚进宫献完丹药，得了陛下的宠爱留在宫中，我就安心了。日后，我会想办法弥补霜儿的。”
可是哥哥，你毁掉的哪里只是我的身体呢？
你让我的幸福的未来都破灭了，我还会有以后吗.....
既然一切都是谎言，那我宁愿舍弃掉一切。
1.
太医隔着门帘看到我的惨状，很是不忍心：“将军，真的不让我们进去救治柳小姐么？再拖下去柳小姐不仅会终身不育，瘫痪在床。甚至连寻常起居都不能自理，终日疼痛难挨，生不如死啊。”
哥哥拦在门口：“谁也不许进去！”
云月担忧的看着屋里，劝道：“霜儿现在已经伤成这样了，明天一定无法进宫献仙丹了。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到那般下场么？”
“就是要她变成那样才行，她日后病痛缠身，无法下床，才能歇了继续欺压楚楚的心思。日后我也会重金求取仙药来救治她的，就算是真的治不好，我也会养她疼她一辈子。”
哥哥不断的擦拭着我脸上身上流出的血迹，语气中都是对柳楚楚的宠爱。
“我答应楚楚了，一定让她靠着这次进献获得皇上的宠爱，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只
有柳儿残废了没有任何的机会可以获得圣心，楚楚才能放心。”
云月不再劝说了，只是喊来太医们。
“先给霜儿上些麻佛散，要用太医院最好的药材制作的，好让霜儿感受不到疼痛。”
他们没有注意到，我早已泪流满面。
到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遭受的一切都是被我最依赖的大哥谋划的，只是为了能够替柳楚楚铺就一条宠妃之路。
而我曾经无比亲厚的密友竟然同样是刽子手。
心头的痛楚早就压过了身体的疼痛，我止不住的颤抖。
云月注意到我的颤抖，红了眼眶，趴在我的床边安抚我：“霜儿你醒了是么？我是云月，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怒斥一旁的太医：“不是让你们拿来最好的药物么！为什么霜儿还会疼成这样！”
哥哥更是心疼极了，将手臂放在了我的唇边：“霜儿，你若是疼了就咬住哥哥，别咬自己的嘴唇了，哥哥心疼。”
他堂堂一个将军，在战场上不管伤的多重都不曾红眼，此时他的眼泪砸在我的脸上：“都怪哥哥去晚了，没能好好的救下你。那群杂碎，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我要将他们碎尸万端，挂在城门示众！”
他颤抖着手轻抚我的额头：“再坚持一下霜儿，哥哥已经请来了最好的名医来救你了，只是他们人不在京城，还需要一两天才能赶过来。”
“哥哥一定会治好你的，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哥哥也愿意，只要你安然无恙。”
我看着他带着疼惜的泪眼，只觉得虚伪：“哥哥，你对我可真好。”
“当然！你是哥哥最唯一也是最疼爱的妹妹了，哥哥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这般说着，却不敢与我对视。
因为他知道，他最疼爱的妹妹，并不是我啊。他愿意为了楚楚做任何事，哪怕是亲手将我的四肢砍掉，亲眼看着他们将我的胞宫硬生生的砸坏，扯出来。
哪怕明明当初是他将我从乡野找回来，抱着我一遍一遍哭着承诺：“霜儿，哥哥总算是找到你了，你是哥哥唯一的亲人了，哥哥发誓会用生命保护你。”
就是这样发誓要用生命保护我的哥哥，为了另一个“假”妹妹将我送上了绝路。